数据已经复制完毕,陆蓥一取卡关机,走到楼下。凌晨时分,整栋别墅都仿佛被一种影影绰绰的阴翳所笼罩,那些富贵堂皇的摆设,价值不菲的家具此时看来都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隐晦,透着心虚与闪躲。陆蓥一抽出皮夹,将秦伟锋过去给他用的副卡一张一张地取出来,摆到桌上,略算了算,然后从后者的皮夹子里数了一叠现钞用橡皮筋捆了扔进背囊,这才走向门口。临出门前,陆蓥一打开了整栋别墅监控系统的主控制板,门板背后五光十色,是电路与控制设备在运转,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最后却还是收了回来。
算了!
陆蓥一打开门,虽然已是春季,凌晨的空气里却还是透着几分寒意。陆蓥一将他半瘪不鼓的大背包甩到背后,迈步踏出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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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负责值夜班的保安小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司老刘去厕所上大号了,让他盯好了视频监控。小李的嘴巴正要张到最大的时候突然猛地一下合拢,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是我。”陆蓥一抬起头,冲小李笑了笑。
“哎哟,陆先生,是您啊,吓死我了!”小李拍着胸脯,183号的秦老板家养了个男人的事他们刚刚入职就知道,陆蓥一平日里虽然不多出门,也多少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陆蓥一抱歉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小李探头看了陆蓥一一眼说:“陆先生这是要去旅游?”
陆蓥一“嗯”了一声:“出趟远门。”
小李说:“怎么没见秦老板?”
陆蓥一说:“他工作忙,就不去了。”
小李“哦”了一声说:“那祝您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谢谢。”陆蓥一冲小李点了点头。他回过身又看了一眼,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原本灰扑扑暗沉的天色已经变作了半透明的灰蓝,晨鸟啁啾,给空气中注入了无限生机。陆蓥一低头一笑,他说,“再见。”在晨光中毅然走出了自己住了七年的地方。
老刘上完厕所出来,边洗手边问:“刚刚你跟谁说话呢?”
“183号的陆先生。”小李哀叹着,“唉,有钱人就是好啊,说旅游就旅游去了,哪像我们,连个双休都请不出。”
老刘皱起眉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做保安的,哪能随随便便请假。”他边说边擦了手回翻监控记录,生恐这毛毛躁躁的小青年漏看了一星半点,酿出大祸来。过了一会,老刘的手突然停下了,“你说,183号的陆先生刚刚经过了?”
“是啊。”
“你没有看错?”
“怎么可能看错啊,我又不是没跟陆先生打过交道,何况他还跟我搭了话呢!”
老刘的脸色愈发奇怪了,小李忍不住问:“怎么了?”
“监控记录里没有。”
“啊?”
“从183号出来的一路上都有监控头拍摄,但是视频里并没有陆先生经过的画面。”
“不是吧!”小李愣了愣,搓着胳膊说,“头儿,你可别吓我,这神神鬼鬼的,会不会是监控设备坏了啊?”
大概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老刘想着,等会得赶紧打个电话让厂商的维护人员过来看个究竟。
第二章 蔷薇山庄
陆蓥一穿着身脏兮兮的衣服,手里揣着俩包子边吃边在路上走。天色已晚,小路上不见人影,只有两排行道树在人头顶投下阴影,仿佛嘲笑着他的无能。
陆蓥一心里真叫一个悔,他做了七年“金丝雀”,被秦伟锋养在家里不问世事,加上秦伟锋确实有钱,搞得他对世间物价早已丧失正常判断,他不知道如今连素包子都要卖两块五一个,一碗蚝油牛肉盖浇饭要上二十二,住宿更是贵得要命。陆蓥一临走前很有出息地交还了从秦伟锋那儿拿到的所有信用卡,只把自己这些年打扫做饭的人工扣除个人花销和秦伟锋“陪*睡”的报酬草草折了个现,拿了五千多块钱。如今在外流浪了快两个月,钱是还没全花完,但未雨绸缪地一想,再这样下去显然是不行的。
早知道就脸皮厚点又怎样!陆蓥一哀叹,他十八岁离家,没学历、没背景、没工作经验,在社会上浪荡了几年,之后便将七年时光全浪掷在给秦伟锋家里,想也知道拿这样一份履历出去,没人会录用他。路灯光芒洒下来,黯淡得一如陆蓥一此时的心境,他盘算着今晚是要去公园里睡一宿还是去车站、医院混一晚,突然,前方一块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蔷薇山庄家庭旅馆,包早餐,一周五十。”陆蓥一将这行字翻来覆去读了三遍,琢磨着自己身上着实也没啥可骗的,因此将最后两口包子吞下肚,顺着指路牌找过去。
走到小路尽头有条狭长巷子,再往里走一段路,眼前便出现了一栋古旧的小楼。小楼的外观有点不中不西,分不清楚是哪国风格,既有青砖铺地,外头又围着雕花铁门,四月末盛开的蔷薇从门缝里透出香来,颇有点“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
陆蓥一疑惑地盯着门口房檐下挂着的“蔷薇山庄家庭旅馆”招牌看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推开门走进去。前院不大,郁郁葱葱地养着许多花木,青砖石路旁竖着地灯,洒下暖黄色的光芒,静谧而安稳。陆蓥一轻轻推开门扇,里头是个小巧的客厅,摆着几张餐桌,有个女人正在柜台后头记账,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喊:“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