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夕景醒来,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窗帘拉的严丝合缝,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仍然是光着身子,痛得像是全身骨折过后又重新接好一样,周围没有人,他也没力气喊人,只好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窗帘已经拉开了,窗外却也阴沉沉的。
下雪了。
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绵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下来,一落到地上就化了。秦泽远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徐夕景没喊他,只忍着钻心地疼痛翻了个身子,背过了秦泽远。秦泽远听见响动知道是他醒了,却也没转过身来,他说:“本来今天要把你带回b市,可是天气不好,航班取消了,那就待在这里吧。你自己在这儿好好待着。”
徐夕景此时还不明白“好好待着”是什么意思,他头很痛,因为撕裂引起的感染让他开始发烧,秦泽远却没有请医生也没有给他药,直到徐夕景晕晕乎乎地烧了两天,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他才明白过来,所谓“好好待着”其实就是让他自生自灭。
徐夕景十几年前在洪水中深刻认识到的“命硬”在此刻再次得到了验证,烧了两天,他终于等到有人来看他。
是周帆。
周帆看起来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他拖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微笑着注视着徐夕景。徐夕景却没力气和他对视,把头歪在一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周帆看了半晌,终于看够了似的,说了句:“真可怜。”
徐夕景没劲理他,他就开始自言自语:“哎,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狼狈可怜的时候呢。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公司招助理,我们排成一排站在一个房子里,你们拿着简历一个个挑,像我老家牲口市场挑牲口似的,相中了,带回去,相不中,就滚蛋。”
周帆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那时候karen挑中了我,我多么感恩戴德啊。这是我在b市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只要跟着艺人跑活动,就能有盒饭吃,这个月的饭钱都省下了。karen脾气不好,要求很多,我都忍了。后来啊,有一次,你们要拍广告,说好的临时演员来不了了,摄影师选中了我,让我换衣服拍一张照片。”
“那是我第一次穿那么好的衣服,那么正规的拍照,你知道吗?”周帆突然凑到了徐夕景面前问他。徐夕景当然没有力气回答,周帆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继续跟徐夕景回顾他的辛酸往事。
“那天拍完照,摄影师夸我有天赋有悟性,就因为这句话惹得karen不高兴,从此就不愿意让我跟着,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个助理。我没工作要做,每天都在失业的边缘徘徊,你体会过失业饿肚子的滋味吗?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广告成片,原来我只是一个广告牌布景,你们走上前去,一把就扯掉了它。多可笑啊,我就因为一个出现时间不到一秒钟的布景,而强行‘被失业’了。”
徐夕景脑子已经烧成一锅粥,根本不记得他在说哪件事,组合几乎每个月都要接拍一支广告,还有偶尔穿插进来的活动宣传、app推广,他当真记不得了。没想到周帆阴差阳错因为一支广告几乎丢了饭碗,难怪他耿耿于怀至今。
但周帆如今意气风发,徐夕景好像实在没有同情别人的立场,毕竟还是他看起来比较惨。
周帆却古怪地笑了出来:“我从前一直在想,你们到底比我强在哪里,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有这么大。后来我才发现,在先生那里大家都一样,都是床伴而已,谁有能耐,谁就能留住先生。”
他讲话离徐夕景极近,让徐夕景不听也得听:“可唯有你,先生唯有待你不同。我当你手段多么了得,费了许多功夫才知道你只是先生领养的一个孩子,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命比较好罢了。可你偏偏蠢而不自知,屡次惹恼先生。我倒要看看,如果你不是小少爷,只是普通的床伴,你还会不会这么张狂?”
张狂吗?徐夕景从没觉得自己张狂。或许吧,确实是他看起来蠢而不自知了。居然妄想挑战秦泽远,真是太蠢了。
房间门再次打开,周帆慌忙站起来,畏畏缩缩退到一边。是秦泽远进来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周帆一眼,问:“你进来做什么?”
周帆的眉眼耷拉下来,紧张又可怜地说:“我……我来看看小少爷……虽然他说不要我做助理了,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他。先生,您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小少爷这样会烧坏的,我小弟弟当初就是这样,一直高烧不退,还不到周岁就……就……”
周帆像是害怕极了,又像是真的担心徐夕景担心到话都说不完整,捂着嘴流眼泪,秦泽远看了他一眼,问:“谁给你钥匙进来的。”
周帆哼哼唧唧不说话,秦泽远厉喝一声:“说!”
周帆吓得腿都软了,只好老实交代:“我找,我找服务生帮我开的。先生,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少爷,我很担心他。”
秦泽远紧盯着徐夕景毫无血色的脸,然后说:“滚出去。”
周帆比徐夕景识相得多,看秦泽远心情极为不好,忙不迭地滚了。秦泽远站在床边看了徐夕景一会儿,徐夕景难受极了,方才保持清醒听周帆忆苦思甜许久,这会儿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从秦泽远的角度看,徐夕景蜷缩在被子里,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与平时那副不依不饶的凌厉样子相比柔和了许多。
徐夕景总是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