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触碰到那行字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个人的眼睛,他直视着我,毫不容情地、尖锐又残酷般地温和,拷问着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呢?”他问我。
我躺在床上,缓慢地将一只手举到眼前。它的颜色是苍白的,掌心的纹路杂乱,正是它握着那支笔写下了一份答复。
“它是捍卫者衡量本心的度尺。
“它是悍勇者宁折不弯的寒锋。
“它是牺牲者沾染荣光的绞索,身沐他心头热血。
“它不能充作颓靡者的希望,却足以成为苦求者的火苗。”
如果说前三句是在化用刀者礼的含义,那第四句就是纯粹有感而发的胡言乱语了,也许会招来盘问。但我已经深深被睡眠攫住,那些我写过的字在我眼前放大,最终将我拖了下去。
☆、第九章
在理论赛的名次公布之后,卡拉扬将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它是你的了。”他倚靠在桌边,把刀丢给了我,“十天。如果你对它不温柔的话,我是会知道的。”
“所以我现在是被你认可的么?”我以玩笑的口吻对他说。
“当然了。”他答道。
我对不少人都说过似于“我真喜欢你”这种话,对卡拉扬说的次数尤甚。但反倒在此刻,这句话只是静悄悄地埋在我的肚子里,潜藏声息——我意识到我这时该说跟想说的,都不应当拿这句话出来这么轻易地衡量。
我只是对他鞠了鞠躬。
这是一个大雪天,但是到天色全黑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因为天气晴朗,还能看见半空中悬挂的月亮,夜晚的天空上有一团团阴翳般的云朵飘过。
我站在自由界树林间的一小片空地当中。我手中握着那把刀——尽管摩挲了那刀柄许多回,我在白天竟仿佛畏怯般不敢拿出来它细看。
它是通体淡金色的,刀柄有着精巧的刻纹和细巧的小图案,刀身线条极为流畅,刃处有细细的水纹,整把刀浑如一体,哪怕是最擅雕刻的能工巧匠也挑不出一丝瑕疵。
我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渴望拿到它,也许只是为了将它握在手中的这一刻。
许多树叶在不远处随着阵阵凉风簌簌下落。我后脚在雪地中蹬落,作了一个小弧度的前冲,用刀朝雪地里的一处猛地劈了过去。
“肩、肘与刀身在这一劈中应当处于同一条直线上。”这是刀者基础起手中提到过的内容。
雪地里的雪被这一挥中的气流激起,不少颗粒反卷到空中,打在了原本飘浮不定的落叶上,将它们沉到了一处。
“十二片。”我目测着被雪击落的叶片数量。“这里还有很近的一片漏网了。”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金色短刀几乎是被我不假思索地射向了那片叶子。刀尖穿过了叶脉,将它与同伴们一起钉在了同个浅坑中。
我的目光死死地吸附在那个雪坑与里面的叶子上,右手微微颤抖着。我几乎不敢想象刚才的我手是如何有力地握着刀柄,完成最后那一掷。
我已经很久没碰过一把真正的刀了。
有八年了吗?……还是要更短一点?
这八年太短了。不然的话,像是牢狱中的死囚犯,也会清楚地知道他度过的明确日期的;他会在墙壁上一道道地将它们刻下来。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将不属于自己的刀运用自如。”一个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一个人从月光的阴影中走来,在明亮的雪地里迤了两行脚印。
“是的,尤其是那个人并非刀者的情况下。”我平静地替他补充道,侧身面对他的方向,“卡拉扬,你是在半夜的时候散步路过,还是专门来找我,把我逮回我的公寓补觉?”
“可以算后者。”他笑了笑,“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对它不温柔,我是会知道的。我感到了刀魂的颤抖。”
他最后一句的声音很轻。
“我不能令刀魂颤抖,卡拉扬。”我对他说。“我是一个魔法士。”
他凝视了我许久,以致于我以为他会决定带着这样的必将被掩埋的困惑离去——这是进退识度的礼仪,正如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会遵守的那样。但他在这之后说:“你能允许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他用这语气说话时,我是无法拒绝他的。
我们在雪地里慢慢走着;他不会用魔法,而我也没提起魔法传送这回事——我还没将传送阵学到家。
他带我穿过了东院的门禁,来到一个类似于星象馆的地方。我们穿越了上面落了些灰尘的星盘、星图与模型,来到了露天处摆放的一个长雕塑面前。它上面的金属棍横向连接着一颗颗圆润的半透明球体,整体形成了一个利刃下摆的标志。
这是刀者纹章的图案。
“我认识它。”我面对着这个雕塑片刻后说道。“甚至还用过它。”
我将手放到图案起始的位置,转过身去看他的脸。他的表情令我有些意外——他的灰蓝色眼睛里从不缺乏那些富有生机的情感,可我此时看他,只觉得他的眼里除了倒映的月光之外一无所有。
我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展示要开始了。”
我拨动了雕塑上的一个机窍,于是仿佛有光从我手指那处流淌出来一样,一个个半透明的球体被不急不缓地依序点亮。直到那道光缓慢地漫过了最后一粒明珠,整个纹章的完整图案都被串连得光华璀璨起来。
“你拥有满级的与刀的亲和度。”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