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并不会对我挥拳头,文学世家的背景使得他修养良好;我非常庆幸。
而现在我丧气地坐在魔法课教室里,面对着莱恩教授即将下达的判罚。
“莱恩先生,再给我两天时间。”我真诚无比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最近在为伟大的精神事业不断挣扎,透支了过度的肉`体和灵魂。”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莱恩仍旧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站在我面前很近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莫名从中看出了杀气。
奥德在旁边做着聆听者,大约在不动声色地忍笑。
我硬着头皮对莱恩说:“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睡得很晚。莱恩先生,我以我今早亲手煮的那壶咖啡的尊严担保,两天之后你一定会看到我那篇有关控火咒的论文乖乖躺在办公室外的投放箱里。”
莱恩的视线仿佛带了点探究的意味:“维森特,你知道的,我不会纵容你。”他的目光追随着我懊丧的脑袋垂落下去,声音里有着笑意,“但这一次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
“不敢想象莱恩教授竟然答应了你。”奥德戈边飞速记着笔记边说。“还记得我曾提醒过你不要拖欠作业吗?但凡你努力一点,让我来想象一下——你的魔法成绩说不定会给我个惊喜呢?”
“谢谢,大学究,我挺喜欢你这个说法。不过我还算满意不拉低平均分的魔法成绩。”我看着他的笔尖刷刷地滑动,轨迹几乎像是在写某种乐谱,“去年一年里所有认识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个爱诗文不爱魔纹的异常患者,魔法的唯一用度对于我来说就是创造点小玩意儿来享乐。”
“别妄自菲薄。这个国家里许多人一生都不能具备修习魔法的天赋。”奥德不赞同道。
我一头倒在课桌上。
“没办法,我讨厌魔法。”
奥德戈慢悠悠地说道:“你也告诉过我,你讨厌卡戎花。”
他这句话让我想起一年前开学的那天。
莱恩教授作为学院院长带领我们由西院逛到东院的时候,我在自由界的文学楼与地坪的接角处看到了一整片橘红色的花。那类花的花瓣不算大,很柔软地接洽在花蕊边。他们生长得略高于人的膝弯,纤细的茎秆在无风的环境里竖直向上,似乎是新栽种上的。
它们有种仿佛能燃烧人视线的颜色,作为点缀品来说太过张扬,又易湮没花朵与生俱来的温柔感,第一眼看上去其实不大讨我喜欢。
“卡戎花。”我当时这样对奥德戈说。“我讨厌明亮的颜色。”
奥德戈严肃地看着我:“可能面对金发美女的时候,你的态度会有所收敛。”
“不不不,比起金发美女,我更喜欢黑发蓝眼的美人。”
恰巧莱恩教授路过我们旁边,听见我最后一句话,便边走边回过头对我微微欠身,额际的黑发恰巧荡落一缕在深蓝眼睛旁,玩笑道:“我的荣幸,亲爱的。”
“我从前一直以为霍夫塔司的教授们都是发际线堪忧的老头子。”我追悔莫及道,“……还有其实我想说的是黑色长卷发。希望刚那个美人不是我们的教授,是也不要记住我的脸。不然我该怎么让他相信我真的没那么轻佻?”
奥德幸灾乐祸到不能自已。
参观的队伍停了下来,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我不明所以地挤到前面;莱恩此时在同某个恰巧路过的人谈天。
那人身材修长,背脊挺直,眼眸是极浅的、几近于透明的灰蓝色。他戏谑地抬着半边嘴角,然后在侧耳聆听后促狭地吐出一串颇具韵律感的流利妙语。这个人的头发——大概算作是非常温暖的金红色,更偏橙红一些,我似乎没有在东大陆见过这类发色。半长,很自然的在后面拢成一束,垂在后背上。阳光洒在那上面的时候,简直好像是能从发尖流溢出最温暖的味道。
“是个同时具备热切和诗意的人。”我想道。“按理说本该极易引人接近,却又暗藏着某种颇有资本的傲慢无礼;像是在他的个体和其他人之间竖立了一道难以被察觉的屏障。”
莱恩教授在准备继续前行时对我们说道:“那个人是你们未来二年级的文学课教授,阿尔文.卡拉扬。”
我目送着卡拉扬的背影,揽过刚挤过来的奥德的肩膀:“奥德戈,他长得真好看。”
奥德戈盯着卡拉扬的头发,皱了皱鼻子。
我回头去看文学楼外的卡戎花,然后对奥德笑了笑。
“你有没有觉得,卡戎花也没那么糟糕?”
在那天之后的一年内,我上着大一新生必修的各项基础课程,拖延科学课和数理课的报告,溜去天文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晒太阳,隔着低矮的栏杆吹风,看地下的花花草草和远处砖石堆砌的学院楼。霍夫塔司的气候是如此之好,云朵饱胀地从天空中缓缓飘过。我叼着羽毛笔杆子,有灵感了就在素描本上划出两句诗。
小奥德的课表安排得比我满多了,他一门心思都在为二年级才开放的魔法课作准备。他的房门号紧挨着我的,门把手上大多数时候都挂着“无人,有事请留言”的牌子。
那是非常宁静的一年。负责引导新生的莱恩教授只在固定时段在餐厅出现,微笑着坐在学生堆里喝完一杯咖啡,再风度翩翩地离去。奥德戈在年终拿到了六门a+。我自己的诗和随手摘录填满了大半本素描本。
我坐在天文台的边缘上,看着学院里的澳洲枫树的叶尖由绿变红,再由红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