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卒两眼血红,使劲甩开我的双手,张着嘴,却不答话。我俩相对气喘如牛,都觉遇上了个疯子。
这不是办法!我丢下他,还是得往城下去。
但这短短数百米,淌满铁和血。
我如今没有坐骑、没有盔甲、连把趁手的家伙也没有,要横穿战场,不啻是赤足去趟刀山火海。
但哪还有回头路?
一队汉骑冲来,隆隆十数骑,从步兵丛中践过,和从麦田里践过也没多大区别。我提一口气,跟着他们马尾后劈出的那一丝安全,往城墙方向疾跑。
奔出百尺,领头的长打呼哨。骑队竟打了个圈,向左转去,又往来处折返。我一愣,立在四面刀光里,才发现汉骑都在团团画圈,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又一队汉骑盘旋归来,队中有人长枪舞动,朝着我的方向指点。
枪矛反射着夕阳的血光。
血点跃到磨光的马镫上,溅散在蹄铁上,淹没进蹄后翻飞的黑土中。
我汗毛直竖,哪敢还杵着不动,发足狂奔,只求切过这诡异的圆弧,他们不会追过来。
就在几乎掠过马头的一霎,我却觉得领头的骑士颇有点眼熟。他虽乱蓬蓬长了满脸胡须,但颧骨孤高,一双小眼,此刻定在我脸上,也露出浓浓狐疑。
到底是我的形势危殆,急中生智,先认出他来,我大喊起来:“薛师弟!薛师弟!是我!”
他勒停战马,也喊道:“秦师兄?你怎么……?”
不知何处穿来的呜呜号角,盖过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再顾不上和我说话,在马臀上抽了一鞭,朝前奔跃:“走啊!”
像是应和他,号角又响了。这次所有的骑士都狂喊了起来:“走啊!走啊!走啊!”
有人驰过时从马上朝我伸来手,我忙拉住他的手臂,借力跳上马背。
骑队转身奔往城门的方向。
我们是前几队进门,情势还不算太险。
我不忍心去想那些步卒能不能跟上,但骑队并不停留,跑出城门乱地才放缓。我不待马停稳,跳了下来,追上打头那骑,急着问:“薛师弟,你们来了多少人……”
一抬头,才庆幸没把话说完。沈识微这位长得像林永健的薛师弟,此刻满身是血,淌得半匹战马都红了。
血未必都是他自己的,但他的侧腹却是实打实的插着一支箭。
旁人一涌而上,把他从马上小心翼翼搀了下来。
我识相地退出人圈。方才拉我上马那骑士也站在了地上,他揭了头盔,我才看见一张团团的孩儿面。原来也是在濯秀有数面之缘的熟人,是沈霄悬亲传弟子里最小的一个,管着栖鹤的行馆,叫做阿峥,依稀记得姓卢。
卢峥先开了口:“秦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接下来几天我估计要回答许多次。我装作没听见,能少答一次就少答一次。
我问:“你三师兄在城里吗?”
卢峥点点头。
我忒么就知道!
越乱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少不了这惹事精。
我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但好歹心定了。
他既在城里,我也没白上刀山下火海。
我急不可耐,抓住卢峥手臂:“走,带我去见他。”
这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可,可我也不知道三师兄现在在哪儿。”他出于礼貌被我拽着走了两步,不肯再走了,终于又露出行馆经理迎来送往的职业面孔:“秦师兄,要不你先去三师兄帐中等他?你现在是生面孔,不好在营中走动,我一找到他,立刻请他来见你。”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把薛师弟抬了下去,卢峥一边答话,一边往他师兄去的地方担心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我实在没脸再给人家添麻烦,只得道:“好……”
卢峥如遇大赦,顺手抓了个兵卒给我引路,生怕我反悔般跑了。
报国军霸占了帆丘城里的富户大宅做司令部。沈识微性喜豪奢,当仁不让选了最好的主卧住下。
但总归是别人的地方,没多少他的气息,只有胡乱丢在床上的一件薄袍,他似乎曾经穿过。
我百无聊赖,把那袍子展开,心说我要是个变态,现在就该贴在脸上深深闻一口他的气息了,一边还是丢回枕上。
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下了山,沈识微也还是没回来。天色黑透了,我找不到打火的镰石点灯,夜里更不敢在营中乱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每隔三分钟就摸黑去开门刷新一下。
直到我盖着他的袍子,倚在床边快迷糊过去了,才听见衣衫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走到床边,气息越来越近,似在俯身看我的脸。
我猛地发难,诈尸般弹起来,一把抱住他的细腰,他一怔之间,便被我按翻在身下。
我压低嗓子喊:“抓刺客啦!有刺客!”一边在他嘴上脖子上乱啃。
他立起膝盖,狠狠撞在我胃上,我勃然大怒:“还敢行凶!反了你了!带家伙了吗?我搜搜!”左手把他搂紧,右手往他衣服里伸。
自打和沈识微分了手,我最恨就是时间仓促,我快被打断鼻梁才捅破窗户纸,但仅仅一个吻,然后我俩就挽裤腿下去捞曾军师了。来帆丘的路上,我一直在幻想见了沈识微要说点啥,做点啥——说点啥并不十分向往,十有八九又要吵架,最想做的就是亲热个回本。
对男人耍流氓我现在还不太会。往上摸了两把,只觉平坦如砥,似乎没啥摸头,莫非要往下走?黑暗里一时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