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儿红”三个字慢悠悠从棠庆的嘴中说出来一旁的书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旁人对那件事情不清楚,他可不一样。跟在四老爷身边多年,仅仅是从府上那些多话的丫鬟口中,便听到了当年那件事诸多不同的版本,但也仅限于下人们私底下权当是件秘闻,并无人敢在公开场合议论,怕的就是这位四老爷,那可以说是棠庆身上最大的一块逆鳞。
书童还在心中惊诧于先生为何会跟一个初次见面的毛头小子提起“女儿红”,木三千却不清楚这里面还能有别的东西。
“家师素来严苛,并不许我们饮酒,不过我也知道这女儿红是花雕酒的别称,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说法不成?”
武当山上的出家道士专于修行,自然严于律已不会放纵,学会控制自身的**是修行人的第一堂课,不管是口舌之欲还是其他,许多道人皆会把斩断凡尘挂在嘴边,其实比起权利金钱之类,吃喝玩乐似乎才是更加难以丢弃的东西。
木三千不似大师兄陈常名对酒肉敬而远之,但在山上酒的确是没得喝,果香娘的酒也多是果酒,就连米酒都少有。
“女儿红自然是黄酒,也是花雕酒。不过女儿红在黄酒中可算上珍贵。”
棠庆虽然将近四十年纪但仅观其相貌会让人生出不过三十的错觉,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棠庆肤白,肤白且紧致,加之眉眼间总是时时露出笑意,更会让人心生亲近之感。棠家世代铸剑,族人几乎终日于炉火为伴,积年熏烤之下棠家人大都面红或黑,棠庆却是一个例外,他铸剑的天赋就连现任族长棠禄都会惊叹,铸剑,修行棠庆也从未有过松懈,即便在外游历也都是外出寻访矿山,或者拜访名师修行。
基于种种棠庆在棠家的几位老爷中虽是年纪最小,却是修为最高。
他洒然一笑,然后便跟木三千说起了“女儿红”这种叫法的来历。
“江南人家如果生了女儿,便会在院中的桂花树旁埋下三坛黄酒,家有女儿初长成,这三坛黄酒伴随着女儿长大也愈发醇香,等到了女儿出嫁埋在树旁的三坛黄酒也会被取出,作为陪嫁的贺礼一块送到夫家。”
棠禄再说起这些的时候嘴角明明带着笑意,可眼底似乎隐着几分哀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一根竹筷,边说边在酒碗沿上清脆的敲了两声。
“原来还有这种习俗,这些东西师傅可从未跟我说起过。”
木三千转念一想和尚师傅是帝沙人,自然不知道江南的一些风俗,张铭钧师傅当了一辈子道长真人,别说女儿,连个媳妇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埋酒。
“只是这种女儿红可遇不可求,公子想要一饱口福可要看运气如何了。”
“经先生这么说女儿红是父亲给女儿准备的珍贵嫁妆,喝不到也只能遗憾自己没那个口福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跟江南的黄酒相比,还是我家乡的沙刀酒跟葡萄酒好喝。”
“沙刀酒?这种酒倒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棠庆除了铸剑修行之外的最大嗜好便是品酒,木三千所说的葡萄酒他倒是了解,也曾经从远来的商队手上买过几壶,可沙刀酒还是头一次听说。
“也是庄稼人自己酿的,口感较烈而已。”
“对了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木三千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再多说几句岂不是把自己家底都给漏光了?当下便调转了话锋微微抱拳请教起中年男子的名讳来。
棠庆虽然隐隐猜到木三千等人身份,却也并不知晓他们在襄阳停靠有什么目的,饶是如此他还是有种直觉,今天的偶然相遇仅仅只是个开始,也许他们之间还会发生更有趣的事情。
“相遇既是有缘,况且我们聊得如此开怀又何须追问姓名,如果有缘我相信咱们还会见面,你说呢?”
“先生所言极是。有缘自会再见。”
木三千心里恶寒了一阵,这人虽感觉亲和也不显做作,说话也感觉得到真诚,但两个男人老是说啥有缘没缘的,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从饭馆里道了别,木三千并未着急去棠家。
一行人离了西蜀大摇大摆的顺江南下,木三千很清楚,北方那座遥远的太安城里,那座辉煌雄伟的宫殿里,被万千启元百姓视作圣主的李显的案几上,一定会有他们详细的行踪,甚至是一言一行。除了红衣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去棠府,自然也是要以传令使的身份前往。
不过让木三千有些犹疑的是,红衣口中的棠家族长棠禄,跟自己的外公安渡山有些交情,如果到时候仅凭自己难以求得棠家的帮助,是否需要跟棠禄表明身份呢?
木三千的确有些犯了难。
“跟小木哥哥说话的那人,很厉害的样子。”
回客栈的路上倒是曹霜露的一句话才让木三千从左右为难的思考中抽离。
“你真这么觉得?”
曹霜露眼疾未好至今不能视物,可他却说那人很厉害,不止是木三千红衣,就连养山哲也觉得稀奇。
木三千问曹霜露是怎么知道的,曹霜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几人便说等回到客栈找宁老头问问,是不是曹霜露的眼睛有了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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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平日里您对人都显得冷冰冰的,怎么跟那个滑头的小子聊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