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当是震动整个雍京的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父皇说,“你不想身边有人……为什么?你做什么事不想身边有人?”
文湛没有回答。
父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啪!
文湛将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父皇,你输了。”
我抬眼看,棋局未过半,整个棋盘尚有大片疆域是空白的,谁也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厮杀,可是文湛却对皇上说——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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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像是意有所指,可我看他一个劲的直盯着棋盘目不斜视的样子,他那有句有些犯上的说辞又像是只在说这局棋,搞的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我的脑子来说,他实在是高深莫测。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太子的高深莫测是昆仑,令人高山仰止,我爹的高深莫测就是昆仑山顶的一根草。到不是说这根草本身有多么高,而是说无论昆仑山有多高,这棵草总是比昆仑高出那么一截。
我爹忽然眯缝起眼睛,看着太子,他手中的烟杆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令人心惊!
在我的记忆中,我爹最后一次这么笑,是他命裴檀兵发高昌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就坐在微音殿御书案后,右手手指敲打着桌面,看着成堆的前方邸报微微的笑着。当时我就在他旁边吃面条,因为他的笑声太像老鸹了,所以吓得我面条也没有吃的很安生。
我爹和我不一样,他不怕乱,不怕无礼,不怕不敬,甚至他不是很在意忤逆,他只怕一个事情,就是寂寞。
如果寂寞的太久了,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很高兴。如果这股风吹的不是大,他还会稍微煽点阴风、点点鬼火,让风吹的更猛烈些。
这次也是。
我从太子身边慢慢蹭到我爹的躺椅边缘,想了想,就坐了过去,扯了扯盖着他身上的被子小声说,“爹,您别这么笑,怪瘆人的……不就是盘棋吗,争的输输赢赢的,又不赢房子不赢地的,有什么好争的?”
啪!啪!啪!!
我爹用烟杆敲打茶几旁边摆放着的铜丝胆瓶,然后手指在我的头壳上打了个暴栗。
“笨儿子,坐到那边去!”
他的烟杆像那边一指,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娘过来,他又对我娘说,“你把那事和他好好说说。”
然后,他就和太子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眉头却真的微微皱起。
我不懂围棋,却懂我爹的一些表情。
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太子真的给他布了一局好棋,这个任他予取予夺的寂寞如雪的尘世居然又可以带给他一丝的兴奋。
我似乎开始同情太子了。
可是,我仁爱的同情心没有给太子多长时间,就全部被我收了回来,并且一股脑的塞在了我自己身上。
因为我娘对我说了一件事。
大体上说,我娘她是个棒槌。
除了我这个儿子之外,她所关心的事情大致上就是,吃,大麻将和睡觉。
天就算塌下来,她也会躲在大个子身边去,轮不到她扛着。她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装傻——其实她连装傻都不用,她是真傻!
所以,当她拉着我的手,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情。
我娘拉着我的手,用老母鸡一般慈悲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拉着我坐到旁边的木椅上,她说,“承子,前天你舅舅进来,我们聊了会,他说了,给你寻门好亲。”
啪!——
我耳朵一动,似乎是那边棋盘上的声音。
我看了一下,是太子在放旗子。
我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棋子居然还在颤抖,想是差点被拍扁,有些害怕。
“承子?承子?”
我娘在叫我,我连忙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嗯,您说,您说,是哪家的千金?”
我娘没有马上开口,像是在斟酌什么,我不禁有些感叹,后宫真是一个磨练人的好地方,连我的棒槌娘对她儿子说话,都知道三思了。
“承子,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嗯,我听着呢,娘您说。”
“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说出来崔家和她们家还是远亲,论起来她还是你出了五福的妹妹。这个妹妹你小的时候见过的,她爹是冉庄的崔老九,一直跟着你表哥在南边做生意。”
崔老九的闺女,我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我到不是小时候见过她,而是又一次在崔碧城的外庄见过他们父女。他爹当时是老崔雍京这边的掌柜,正在茶庄点货,他闺女就坐在内堂绣花。商户家的闺女不比雍京那些名门闺秀,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她看见我进去也只是行了礼,就坐下,继续绣她的枕头套。
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只是感觉还成,反正不丑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