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远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好险，而是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薛凛大义灭亲，不是为了世间正道，只是为了保他？

那年薛凛封王，头戴金冠，身着蟒袍，眼神如同烈烈骄阳。薛凛笑着同他说：“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护着你。”

那背叛师门呢？是不是也是为了护着他？

秦远说得愈发小声，他的嗓音有些哽咽：“第二个问题，这几百年来，你和我抢夺机缘，抢夺天才地宝，是不是为了减缓我突破境界的速度，让我将所有的怨怼都放在你的身上，从而压制真正的心结？”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就这两个问题。背叛逐月岛，是不是为了护着我？和我争抢，阻止我太快突破被心结左右，是不是也是……”

也是为了护着我？

秦远顿了一下，人世间说不出口的苦难不计其数，难以言喻的喜悦也多之又多，可他说不出口，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苦是乐，只觉得一切心酸全都被埋葬在几百年的离合中，他想酣畅淋漓地哭一场，也想痛痛快快地笑一次。

他一字一句、带着所有的悲欢：“这一切的种种，是不是都是为了护着我？”

第37章

薛凛没想到自己帮秦远挡了一次天罚，秦远瞬间就想通了这几百年来的弯弯绕绕。

他的阿远，永远都是那么聪明。

他有些慵懒地靠在护栏上，唯有交叠在一起不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的双手透露出了他的紧张。他笑了笑：“都那么久的事情了，你可得让我想想具体的事情经过——”

“我不需要事情经过。”秦远瞬间便打断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薛凛彻底没了词。

秦远又说：“你这只狐狸，让你说得越多我就越赢不了你。”

这世间要说是最了解薛凛的人，也唯有秦远莫属了。

薛凛刚想通过“说得越多”来逃避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秦远截断了后路。

他假意散漫的表情渐渐收敛了起来，大排档的小游轮已经离开了救援队，正在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靠岸。

薛凛叹了口气。

他说：“是。”

这短短的一个字，戳破的是几百年的过往。

秦远微红的眼眶终于流下泪来，他再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海面，看着远处的救援，安静地靠在护栏上。

安静地站在薛凛的旁边。

海风送来阵阵秋日的凉意，可秦远却只能感受到心间流淌出来的暖流。

上一次他问薛凛，当年皇后知道玉印的下落是不是薛凛说的。

薛凛回了他一个“是”。

这一次他问薛凛，这几百年来的争锋相对是不是都是为了护着他，背叛恩重如山的师门是不是也是为了他。

薛凛也回了他一个“是”。

两个“是”交叠在一起，让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终于开口了：“我算是明白了，你说的有些话可以信，有些话……我不能信。”

薛凛这几百年的心酸苦楚都能一个人忍下来，从不透露只言片语，那宫变之时薛凛的苦衷呢？

是不是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林章在一旁喊道：“师兄，靠岸了，走吧！”

“好。”秦远说。

他缓缓转身，微微低着头离开了甲板。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薛凛下意识便伸出手，似乎想将他抱在怀里。

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下一刻，薛凛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散漫样子，克制地将手收了回去。

陈清和李一航早就在刚刚和两人通过电话，在一旁等着他们。其余几人都是偷偷飞过来的，自然没有通知助理或者经纪人来接。

意外的是，除了陈清和李一航，靠岸的地方还有一辆车在不远处等着。

秦远打量了一眼车里坐着的人，又看了看孟白霜。

孟白霜微微有些不自然：“秦大哥……等过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了，我再带他来见秦大哥。”

闻言，秦远笑了笑。

他这一笑，将他那本就自带笑意的眉眼都笑开了，天上的白云都没有他来得温柔而又出尘。

孟白霜看到这样截然不同的秦远，恍惚了一下，这才道：“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我也很意外。”

秦远反而不意外：“能有一个心动的人是件好事。”

他说的不算大声，但修行之人耳聪目明，薛凛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心动的人的时候，薛凛的耳朵动了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秦远和孟白霜的谈话里。

秦远又说：“我对我们为什么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差不多的猜测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你放心大胆地和他在一起吧，或许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