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升起,照进小小的酒楼里,将所有一切笼上了金黄色,何大掌柜摩挲着酒杯。
手下人低声道:“要不然去找先生。”
老爷不在杭州,所有一切都是听先生的。
何大掌柜的摇摇头,“不行,老爷交代过,只能让先生联系我们,我们绝对不能主动去找先生。”
这是他一定要遵守的,否则就会惹先生生气。
这么多年就是有先生在一旁辅佐老爷,这样才让一切顺顺利利,只有他们算计别人的份,绝没有先生失手的时候。
何大掌柜也早就知道如何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不去问,老爷交代下来的却一定要做好。
何大掌柜道:“有多少斤粮食,准备卖多少钱,都要算清楚,那些米粮是什么成色也要明白,我们在江浙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江浙的情形,年初开始我们就在收米,绝不会有大笔的粮食出现。”
换句话说,几车粮食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买不买,要不要都不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不到必要的时候,不用去跟先生讨主意。
何大掌柜马上摇了摇头,不可能,先生从来都是料事如神,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顺风顺水的。
等到老爷有了本钱,就能在杭州发迹起来,老爷的官位越来越高,家里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兴旺。
何大掌柜才想到这里,手下人慌慌张张地进了门。
“不好了,不好了。”
何大掌柜皱起眉头,“什么不好了?”
“大掌柜,”手下人道,“卖米,卖米……那些人何止是十辆车的米粮,我看……五十辆车也拉不下,而且那边说,还有很多……只要我们能买,他就有的是粮食来卖,就怕我们吃不下。”
何大掌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手下人道:“不过,那些米都不太好,一看就是次品。”说着将手里的米递给了何大掌柜。
黄黄瘦瘦的米粒仿佛满面苍夷的老妪。
这是什么米?
何大掌柜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些米会来得这样蹊跷,怪不得闵怀那么着急要将米运出去,因为这些米万一被人发现,闵怀就算是完了。
这些是官府征收的漕粮,闵怀一直都在贪墨官府的漕粮。
平日里官员贪墨了漕粮怕被追究都会拿来酿酒,现在战乱,漕粮比金子还贵,所以闵怀才会铤而走险。
战乱不比平时,谁也不会在乎粮食好坏,只要有吃的就已经足够。
所以,好米、坏米都是同等的价钱。
如果这些米入了海,米就不值钱了,他们花的大价钱屯米,用的人力都要亏在里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手下人道:“要不然将消息透露给朝廷……”
这是一个好主意,这样一来闵怀就会被抓起来。
可是,这也是个差主意,因为这些米粮就会便宜了韩璋,韩璋正好将用来充当军粮。
老爷教过他,凡事都要追求最大的利益,他又要让闵怀丢官,又要吞了这些粮食。现在只要有十车粮食就能给闵怀定罪,剩下的那些粮食,他要用极低的价钱吃进去。
何大掌柜吩咐手下人,“斗米二百文,只有这个价,让他自己盘算,在江浙境内,没有第二家敢买他的米,”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摞银票,“这是定钱。”
这些钱不论是谁都会看得眼睛发直,尤其是闵怀,虽然斗米二百文价格很低,但是闵怀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这些米变不成钱,留着也是没用。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手下人低声道:“那这些到了我们手里,不也会成为麻烦,万一韩璋查起来。”
何大掌柜笑道:“怕什么,我们将两种米搀在一起,说是从大户庄子上收来的,我就不信韩璋会一粒一粒地将米挑出来。”
交代完了,何大掌柜准备给写封信给远在杭州的老爷。
此时此刻他的老爷,陆文顕却气得发抖,将家书拍在了桌子上,“这个贱人,什么事都做不好,就交代了她两件事,她一件也没做成。”
福贵一边擦着汗一边道:“老爷,您也别急,李家大爷不是已经去了镇江,一定会想到办法将老太爷送来杭州。”
本来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顾家没有跟着来杭州,顾琅华的病好之后联手闵怀将王仁智撤职查办,这封信反反复复出现的名字都是:顾琅华。
顾琅华。
八岁的顾琅华。
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
陆文顕咬牙切齿,“这贱人一定是想要为娘家谋利才会被顾家捉住把柄,所以才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一个孩子身上,她以为我是傻子吗?”不对啊,他走之前明明已经透露给王其振要怎么做,陆二太太并不知晓这些,陆二太太在里面又怎么会坏事。
要么王家父子就是一对扶不起的阿斗。
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他们根本不知道顾家到底有多大的用处,将顾家所有人攥在手心里,将来就会派上大用场。
好在还有先生和何大掌柜留在镇江,镇江不至于会乱起来。
陆文顕吩咐下人,“支一万两银子给李文茂大人送去,将我们家的情形跟李大人说了,请他出面想方设法地让老太爷平安到杭州。”
一万两银子。
福贵听着直冒汗。
二老爷来到杭州之后,花钱如流水,现在已经欠了钱庄三万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