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打趣道:“耽搁了练拳,不会觉得有一丝烦躁?”
陈平安摇头道:“不会,世事洞明皆学问,只要有用,又避无可避,不如一早就调整好心态。”
魏檗问道:“为何要侧面了解董水井的事情?是信不过这个人?”
陈平安哑然失笑,赶紧摇头,也没有对魏檗藏掖什么,“没有,我与董水井是朋友。只是买卖一事,涉及到另外一个朋友。既然是买卖,就不能偏袒什么,万一我与他们都是朋友,可朋友之间,却不对路,给我硬拗着扭在了一起,到时候一桩原本三方互利的好事,就因为我在某些事情上的拎不清,失去两个朋友,就太可惜了。”
陈平安已经打算写信给池水城关翳然,大致说了自己有一个朋友,同乡人,叫董水井,是做生意的,为人厚道,不失机敏。但是在信上也会与关翳然坦言,若是为难,或是当下不适宜出风头,不是挣钱的时候,就千万别勉强。而且离开龙泉郡之前,多半会收到关翳然的回信,所以陈平安还会再找一次董水井,再将话语讲得透彻一些,哪怕有些话,可能不算好听,该讲还是得讲。
陈平安感慨道:“在这种事情上,我是吃过苦头的。”
魏檗点点头,关于风雷园刘灞桥和老龙城孙嘉树一事,陈平安与他大致讲过。
陈平安笑了笑,有些由衷的喜悦,“有了这么多山头,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魏檗玩笑道:“比如这一座灰蒙山让谁当山大王,那一座朱砂山谁来占着修行?”
陈平安微笑道:“想一想就很开心。”
魏檗没有说什么。
一座座山头都是陈平安名下的家产了,该如何安置,都是陈平安自己的计较。
魏檗想起一事,“近期我的北岳地界,会举办我上任后的第一场规神灵夜游宴,四面八方的神祇,都需要离开辖境,赶来朝拜这座披云山,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我可以把你带来披云山。”
陈平安仔细翻阅过那本倒悬山神仙书,知道此事由来。
各国山岳正神,地位尊崇,而且神位、谱牒品秩最高的正统江神,也注定不会高过五岳大神,按照浩然天下的礼制,辖境内的山水神灵,都会定时觐见山岳正神。从最底层的土地公,河伯河婆,等等,到类似龙泉郡的铁符江水神杨花,再往下,就是绣花江,冲澹江,玉液江,这些江水正神,以及落魄山、风凉山的山神,再加上各地文武庙和各级城隍阁的神灵,都需要在某一天,纷纷离开山水地界,携带礼物,礼敬魏檗这位山岳正神。
到时候龙泉郡城和县城,就应该要实行夜禁。
这是一种传承已久的规矩,每三十年,或是一甲子,长则百年,作为一方主宰的山岳正神祠庙,都会举办一场夜游宴。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也会出现类似盛举,就是有修士跻身上五境,数千里之内,山水神祇,不分国界,往往都会主动前去礼敬仙人。
神灵夜游,数目众多,动辄百余位,各显神通,故而被山上修士誉为一幅“神灵朝仙图”。
陈平安婉言拒绝了魏檗的好意,“那一天,我在落魄山看着就行了。”
魏檗也不坚持。
陈平安没有立即赶回落魄山,今儿就让朱敛“独自享福”好了。
他也想忙里偷闲一回,顺便捋一捋许多杂乱思绪。
魏檗便陪着陈平安站在这儿赏景。
陈平安转头瞥了眼北方,一路往北,跨海之后,就是北俱芦洲了。
魏檗笑道:“当时着急赶路,没去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或是扶摇洲?会不会有遗憾?”
陈平安苦笑道:“实在是顾不上。说不上什么遗憾。”
魏檗干脆挪步坐在了栏杆上,“听说两个洲的书院圣人最当不得,分别是北俱芦洲,扶摇洲,一个是忙着劝架,一个是忙着擦屁股,都不得清闲,无法安心做学问。”
魏檗转过头,“对了,你去过桐叶洲,是什么印象?除了比宝瓶洲大上许多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陈平安想了想,“兴许是版图太大了,很多地方都很闭塞,而且各地灵气,多寡悬殊,容易出大山头,规模巨大的仙家洞府,像桐叶宗,玉圭宗,太平山,扶乩宗,个个都是庞然大物,我们宝瓶洲恐怕也就神诰宗,能够与这些大山头抗衡。不过桐叶洲也有许多一辈子不知修士为何的小国,灵气稀薄,是名副其实的无法之地。”
魏檗点点头,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浩然天下九洲,除去中土神洲是特例,其余八洲,每一洲气运,其实是相同的。”
陈平安摇头不知,很快就有些疑惑。
魏檗心领神会,解释道:“别看宝瓶洲小,也没出过太多的本土大修士,却是典型的为他人作嫁衣裳,若是追本溯源,按照世俗王朝所谓的‘版籍’来算,其实不差的,只说骊珠洞天走出去的修士,就有桃叶巷的谢实,你们泥瓶巷的曹曦,再来说小一辈的,刘羡阳,赵繇,不就往外边跑了,对吧?就是因为留不住人,就显得宝瓶洲格外寒酸了。”
陈平安叹了口气,“先前桐叶洲大乱,我估计扶摇洲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妖族在桐叶洲的千年经营,虽说害得桐叶洲元气大伤,尤其是太平山和扶乩宗,最伤亡惨重,可好歹已经掀了个底朝天,我在倒悬山那会儿,就知道南婆娑洲、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