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许多以镜花水月观战砥砺山的练气士,可能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双方的具体出手,就是看个热闹,注定会有许多中五境修士,连画卷上的人物都看不到几次,至多就是看到那些攻伐法宝、仙家术法绽放出来绚烂光彩。
所以北俱芦洲山上一直有传言,不是一位金丹地仙,根本不用奢望看出砥砺山那些捉对厮杀的半点门道。
关于这位女子宗师绣娘的来历,尤其是武学渊源,北俱芦洲没有任何一封山水邸报能说清楚。
徐杏酒很快就开始庆幸自己来了这边,而不是待在师父身边观看砥砺山之战,往常与师父一起观看砥砺山战事,沈震泽也会经常调整画卷角度,不断收缩画卷大小,但还是会错过许多关键场景。可是在徐杏酒看来,都不如眼前这位剑仙前辈如此精准把握战局,那位神出鬼没的绣娘,以及她的出拳,以及野修黄希铺天盖地的术法和那攻伐法宝的递出,虽然一样难免有些遗漏,可徐杏酒发现自己第一次观战砥砺山,如此“真切”,环环相扣,好歹能够大致看到双方厮杀的一条脉络。
陈平安聚精会神观战,不停转换画卷。
那女子武夫,暂时展露出来的实力,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远游境,出拳极快,体魄极硬。
这还是她没有刀剑出鞘。
至于是不是山巅境武夫,等着便是。
武道宗师的面容和岁数,虽然不像山上修道之人那样让人难以辨认,可纯粹武夫的境界越高,登山越快,两者越不会直接钩挂。
尤其是女子武夫,想必更如此,一样可以延缓容貌的衰老。
黄希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元婴境修士,比齐景龙还要年轻几岁,位列榜上第三、第四两人,都不足百岁。
这些修道天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压力,确实会让那些动辄两三百岁的金丹地仙,觉得自己一大把光阴是不是都给狗叼走了。
骤然之间,山水画卷趋于模糊,飘摇不定。
陈平安愣了一下。
徐杏酒赶紧熟门熟路地丢入几颗雪花钱,画卷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陈平安便觉得这仙家山头的镜花水月,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若是以后落魄山也有这桩生意,靠什么挣钱?难道靠朱敛与郑大风说书不成?陈平安都要担心落魄山的名声烂大街,以后弟子下山历练,兴许女子还好,男子还不得被人人防贼似的?其它的门路,陈平安还真想不出来,拉上齐景龙去落魄山当个学塾夫子,坐而论道一两次?朱敛这个老厨子烧火做饭,做一大桌子丰盛菜肴?还是裴钱演练一套疯魔剑法?让魏檗与人下棋对弈?
陈平安摒弃杂念,继续凝神观战。
不知为何,双方都好像不着急分出生死。
徐杏酒已经看得有些头昏目眩,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陈平安依旧不动如山,还要驾驭镜花水月那幅画卷的辗转腾移。
看得徐杏酒愈发佩服不已。
陈平安问道:“砥砺山大战,最持久的一次,打了多久?”
徐杏酒说道:“历史上最长一场大战,一位玉璞境剑仙,一位仙人境修士,一个倾力攻伐,一个拼命抵御,旗鼓相当,好像打了个把月。”
陈平安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这要是观战到结局,得吃掉多少颗雪花钱?
徐杏酒又说道:“历史上还有两位剑仙的厮杀,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直接打得砥砺山灵气殆尽,无论观战修士如何疯狂砸下神仙钱,都是杯水车薪的结果。所以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唯有砥砺山附近的那座山头府邸,才可以看到一些大概,不过听说剑气激荡流溢出砥砺山,琼林宗为了护住山头不被殃及,只得开启山水大阵,一口气消耗掉了白余颗谷雨钱,还与山上修士借了两百颗,事后加倍补偿。从那之后,琼林宗就在山上预存了三百颗谷雨钱,常年雷打不动。”
徐杏酒一身灵气,突然站起身,打算告辞离去。
陈平安笑道:“好事,洞府一开门,登楼观沧海。”
徐杏酒御风离去,云上城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破境之地。
这些天一直处于破境边缘,只等一个微妙契机了。
徐杏酒离去之后,他师父沈震泽自会帮着护法。
短则三五日,长则两三年,谁都说不准,也不一定就是破关越快就越好,也并非破关越慢越稳固,依旧是各看机缘。
百骸与窍穴,洒洒生清风。幽沉水中央,看破真面目。
可惜陈平安暂时还没有领略过这番景象。
他的这个练气士三境,走的道路,绕了许多路,有些小坎坷。
陈平安继续观看战局。
砥砺山上,对战双方,杀心皆重。
可依旧在相互试探,显然都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陈平安自己都已经丢了几颗雪花钱下去。
喝了几口酒,从来只有从碗碟里捻起佐酒菜的,哪有往菜碟里丢的。
这两位厮杀之人,有些不厚道。
一个时辰后。
陈平安盘腿坐在石凳上,单手托着腮帮,手边已经堆放了一座小山似的雪花钱。
看那两人架势,能打好久。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陈平安那座雪花钱小山的山尖已经削平。
有高人砸下一颗谷雨钱,放声笑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便是真要相爱相杀,何必坑他人的神仙钱!黄希,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