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没到的时候我就来了。见门口闹成一团,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项寻盯着周轻重,“你气色还不错,脸上红润了些。给我摸摸脉吧。”
周轻重没看他也没犹豫,早有准备似地直接抬起胳膊把手腕递了过去。
认真摸了一会儿,项寻把袖子给他盖好,“那人参的效果还不错吧?”
“是不错,每天不敢多用,要不也不会剩出这半根了。多亏带在了身上准备路上用,要不那孩子十有八九是没救了。”
“那你怎么办?”
“哼。”周轻重不在意地笑笑,“我练的那功,只会寒气越来越重,本也是救急救不了命的事。除非我不再练,否则别说千年人参,就是万年的给我吃了也只能缓解一时,还不如拿来救人一命,多积点阴德,没准判官还能补上几笔让我多活几年。”
“唉──”项寻叹了口气,“非练不可吗?你再这么虚耗下去,怕是过不了四十。如果尽早停止,再有应谷主帮你慢慢调理,身体还可以恢复个八九层,没有意外,耳顺古稀也不是没可能。”
周轻重摇摇头,“活得不痛快,纵过百年也是枉然。四十,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
“我今天是来问你参钱和让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的,不是来接受质问的。”
“回答这最后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项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周轻重低头想了一下,“洗清我的不白之冤足够了,到故人墓前给个交待足够了。”
“故人?”项寻玩味地扯了下唇角,“是项择远?谷不平?还是……项寻?”
周轻重猛一抬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虞渊之约 之七
“你是什么人?!”
项寻笑了,扬起头看向有些发抖正瞪着自己的周轻重慢慢抬起了手。
卸掉脸上的妆容,又摘了毡帽打开发髻,项寻也站了起来。
俯视变成仰视,周轻重瞪圆了的眼睛又渐渐眯细,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他一手扶住桌沿,似乎怕接下来要唤出的名字会让自己没有力气站稳,“你是……寻儿?”
项寻抬手拉起周轻重散在肩上的一缕发丝往指尖儿上绕了一圈,“我喜欢你的头发。”
我喜欢你的头发……
八年前光就谷杉木林中,自己一向讨厌的松软曲发第一次被人爱不释手还说“喜欢”。那晚月光如水,流萤纷扰。早晨周轻重抱膝坐在地上等项寻醒来,盯着他流着口水睡得正香还被叮好多红包的脸看了良久……
当年的清澈少年已长大成人,目光深沉眼眸幽暗,不谙世事已经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周轻重果然支持不住,一下子跌坐回到椅子上,“三年……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三年又三年,我每天都在后悔,都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从你离开千笃谷到今天,整整七年零四个月,我最恨的人几乎就要变成我自己,可你现在……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怎么会这样?”
“我……对不起……”项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那时只是想离开千笃谷,想回焱云峰,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
项寻说不下去了,需要解释的那个不该是他,他一直以为再次以“项寻”的身份出现在周轻重的面前,自己会用剑尖儿指着他的喉咙大声质问:为什么当年你带我回到焱云峰的时候行为诡异?为什么三叔的人说你跟乌满教串通?为什么娘会在你离开她的房间后不知所踪?为什么你把爹挟持到无有崖前还带他跳崖?为什么爹被摔得面目全非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为什么你去过光就谷之后师父会全家惨死?为什么要把我强行带到千笃谷?为什么让我有家不能回?为什么,一切都是为什么……
可看着沉浸在痛苦回忆和深深自责当中的周轻重,项寻发现自己竟然一句也问不出了。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都平静了之后周轻重率先打破沉默。
“嗯,命不该绝吧,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很多事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项寻再次盯住周轻重。
周轻重避开他的目光,“你现在真的是辽东帮的帮主?”
“是。”
“为什么要化名易装了见我?为什么给我千年参?为什么让我过三个月来找你?”
“化名易装不仅是因为你,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死了,那在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还不想由于自己是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波。带千年人参来到千笃谷是为了引应伯伯出来带我去见你,给你人参是你确实需要,再说我留着那个也没什么用。没有在虞渊就告诉你我是谁跟让你过三个月来找我是同样的理由:我需要时间。”
“虞渊?你知道我那是虞渊了?”
项寻一手撑住下巴,把脸靠近周轻重,“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个。”
周轻重专心看着地面,没有理会他的得意洋洋,“你还知道什么?”
“虞渊,也称邪界,日落之处。这几年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梵天宫就在虞渊之底的地下。你就是梵天宫的宫主四面散人。不过我在宫里的那些日子看出那儿显然不是这几年新建的,那座地下宫殿少说建成也有近百年了,而且任何一个教派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得上万弟子,就更别说还要把那些弟子分派到西域和苗疆各处。所以那宫和那些人一定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