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局面,郝天民又有些难受了。
当初,他就是怕将来几个儿子都想做这个山主,等他百年之后,就争个你死我活,就要把这郝家山给败了。所以他不让云山管老营的时候,就把老二云林、老三云海派到重庆和武汉去了,他希望他们能在那两个地方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可云山要带在自己身边学做人,老营又要人管,就想这老四云峰年纪小,一直又没管过什么事,如果他做得比云山还不好,也许能给老大挽回些声誉,就让老四来打理老营了。现在他做得风生水起,让山上山下的老老少少都说他好。这让郝天民更为难了,打压他嘛,又实在没道理;不打压他嘛,老大将来就更没法做这个山主了。
其实,他近来也在想,干脆就让云山以后专门经营成都的那一片天地,就让这老四做这郝家山的山主。所以他几次有意跟曾天德说到这个话题,可曾天德的话是含糊的,他不知道曾天德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也就没法拿这个主意了。虽然从古以来就有立长立贤的说法,可废长立幼败家的事也是比比皆是,所以让他心里特别矛盾。
想到这些,他坐在厅里独自长叹了一声。
一个人坐在这厅里也实在无聊,郝天民就回到自己的住房里休息。
人躺在床上了,思想却还是静不下来。
他在床上想了好一阵,他突然明白自己今天给小儿子说那么多的原因了。他就去跟敌人在战场上搏杀了,云山也要跟他一起去,俗话说刀枪无情,那快枪的子弹更是不长眼睛,谁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呢?他不希望自己不能回来,当然更不希望云山不能回来,但要是他们父子俩都回不来了呢?他觉得,他得跟小儿子再谈谈,得给郝家山一个交代。
想明白了,思想也就静下来了,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人也许是一种怪异的动物。有亲缘关系的人,也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就会产生心灵感应。当郝天民和郝云峰父子两人在郝家山上思前想后睡不着的时候,在成都的郝云山,这一夜也睡不着,也在思前想后。
今天,他在染坊里闲得慌。因为五月二十一以后,成都各行各业都应保路会的号召,歇业了,他家街面上的店铺关了门,后面的染坊也停了工,他让跟他一起留在成都的兄弟,除留下几个守门外,其他都出去走街窜巷,打听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去了。他早起练了一趟家传的郝家刀,就实在找不到可干的事儿了。于是就出门找了几个生意上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喝酒了。
他们一直喝到天黑了才散伙,他也醉醺醺地回了染坊。
他人虽醉了,其实心里明白着,所以倒在床,却并没睡着,他在想心事儿。
郝云山觉得,他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太窝心了。
他们郝家人丁最旺的就是他们这一代了,兄弟四个。现在,弟弟们都独当一面,分在各地,父亲却偏让他跟着。他总觉得,父亲虽说是让他跟着学当家,但实际又好像是不放心他,可究竟不放心什么,自己总也想不明白。
他总觉得,父亲把老二、老三打发得远远的,让老四留在中坝场守郝家山的祖业,似乎就是暗示他,将来在郝家山当家的就是老四,虽说郝家山“长子当家”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他们郝家也只是在郝家山的第九代时有过兄弟两人,当然后来也是长子当的家,可也是因为那个老二实在不成器。
“父亲是不是要让老四当家呢?”
这个问题,从他跟父亲到成都经营郝氏染坊后,就经常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会中的兄弟,外面的朋友,都是不能说这种事儿的,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闷想。
很多时候,他心里就很不平:为什么就让老二、老三、老四独当一面,却不让他独当一面?他也承认老二、老三有些能耐,不过他们去武昌,去重庆了,他们管的染坊分号也很小,从堂口的事儿来看嘛,也不过是做探子传消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气的是老四,年纪又小,也没做过什么大事,父亲却让他也独当一面,而且郝家山的老老少少都向着他,虽没有人明说,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打理老营的时候,山上山下的人动不动就挑三窝四地找他的茬,有时背后还要说点他的小话,让他怎么做就怎么不顺手;可这老四一接过去,却是风生水起,事事顺手,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比瘪了。
“这老四究竟有啥子门道呢?”
这个问题也一直纠缠着他,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清楚。所以,他一想到老四,心里就来气儿。
跟父亲在成都住得久了,场面上的事也见得多了,有时他也想得开了。他想啊,就郝家山那么个山主,做不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父亲将来能让他管这成都的染坊,能把信义公交给他,他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