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坐下了,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还是得继续谈下去,李富贵派人去叫李榆和其他几位主要官员,结果只来了云荣和马奇,说是李榆一大早就带着哈达里、李察哥那帮孩子出去了,李槐还在值守公务来不了,鄂尔泰则与王自用一起到卫所检查移民安置情况。
沈守廉详尽地讲述起来:世间生意之大莫过于制钱,自汉孝武皇帝铸“五铢钱”始,历朝历代无不被朝廷掌控于手,大明也不例外,太祖皇帝建国之初即以宝钞为钱,兼以铜钱为辅,但波皮无赖出身老朱根本不懂钱法,滥发宝钞大做无本生意,采铜铸钱也远不及前宋,故明初钱法混乱无法沟通货殖,到了正统年间,朝廷不得不允许银钞并用,随着隆庆朝开海禁,大量番外白银涌入,白银成为大明货币也就顺理成章了。但白银为钱也有弊端,其成色、分量杂乱造成交易复杂,且价值太高不利于小额交易,另一个巨大的隐患就是大明产银极少,必须依赖进口,白银进口多了就会钱币通胀,进口少了就会钱币紧缩,好在大明人有存钱的习惯,大量的白银被藏进银窖,银虽多而价不跌,官方五钱一石的粮价居然维持了近百年,奇迹般地克服了钱币通胀,但钱币紧缩就不好办了,市面闹钱荒则物价飞涨、百业萧条,大明目前就是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做钱生意的机会来了,利润不成问题,比如造当一两的银币,成色就按库银的九成二,分量减到九钱五分,中间就有一钱多的收益,我们再来点偷工减料利润还会更大,大明正在闹钱荒,市面上肯定能接受,而最大的发财机会则是等银币有了信誉后再发银钞,天下还有比以纸做钱更赚钱的吗?
孙庭耀接着讲道:要做这门生意必须要有三个前提,一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守住造钱摊子,这点丰州条件不错,蒙古铁骑天下闻名,延绥流民加以训练后也是天下强兵,更厉害的是丰州几乎男女老少都能骑马射箭,即使丰州精壮尽出,别人也很难啃得动他的老窝,起码朝廷的官军如果出关来袭,绝对打不过丰州的女人、孩子;二是钱货能自由出入边墙,在这点上丰州目前情况也很好,打着大明的旗号却做着无法无天的勾当,顺带把边墙上的官员、军兵也拖下了水,再加上还有一帮来自丰州的守口夷人在边墙上打工,这道边墙与其说是大明防备北虏,还不如说是丰州防备大明,如今的大同、山西两镇守边官员几乎与丰州穿一条裤子,奉公守法的蠢货根本混不下去,干得太漂亮了,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第三才是最难、最关键的,银子必须进得来、留得住、出得去,这只有靠我们想办法,李尔增在山西的势力很大,此事非他出面不可。
李建极点点头说道:大明闹钱荒不假,但绝不是没有钱,有钱人家的银窖里有的是银子,关键是你要给够好处,人家才会把银子运进丰州、留在丰州,比较有利的是大明北方乱了,不出意料的话,明年开春山陕流寇之乱会再次进入**,而且恐怕以后也难以收拾,大明越乱我们就越有机会,这次随我来的平阳、泽潞商人说白了,就是想为自己的身家留条后路,但是否会留下就看你们怎么表示了。我们商人在大明朝廷眼里是条随便宰割的猪,但到你丰州不能也做猪,你们不是喊农牧工商并进吗,那我们就要在你丰州占一席之地,你做到了银子就进得来、留得住,至于银币、钱钞如何出得去,这个倒也不难,我们手里有的是钱庄当铺,而且私下里还用一种叫钱票的东西,以后你们就知道其中的妙用了。
“李襄理,我们的钱财也来之不易,是几代十几代人辛苦经营所得,我们也害怕呀,你如有诚意就继续谈,不然我们就走了,大家就算交个朋友,欠我们的钱你们看着办吧。”沈守廉很诚恳地说道。
“丰州自建业之初即不用汉法,而是沿用前元重商之法,且不兴科举,唯才是用,如马奇、范永斗等虽出身商贾,皆委以重任,诸公愿来求之不得,尽可开出章程祥议,丰州绝不会亏待大家。”李富贵口气委婉地答道。
沈守廉点头说好,三人把商量好的想法提了出来:四方各出一股共筹银二十万两做本钱,以重组丰州的银钞局,丰州的钱钞、钱币由银钞局独家发行,原已发行的军票一概收回弃用,丰州如用钱钞、钱币须以白银换购,或以税赋抵押借支,银钞局经营则由各方按股份议事表决;丰州允许商人自由经商,开矿设厂、制铁晒盐及设立钱庄当铺、作坊商栈等不受限制,商人的人身、财产不得侵扰;商人有参预议政决事之权,大统领府内必须有他们的席位,凡涉及商事、商人之政令、法令必须事先告知,并要由他们同意才有效。
云荣听完就冷笑不已:“如此一来你们就可以骑在我们脖子上了,我们把丰州送给你们算了,你们敢不敢要?我丰州信奉自由平等,不奴役、无贵贱,谁也不能欺负谁,你们人还没来就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工商司已下令凡在我境内经商须领堪合,你们也不能例外,想经商就到我这儿申领堪合吧,放心,我不会欺负你们。”马奇挖苦道。
“诸位大人,我们绝不是以客压主,我们实在是害怕呀!”沈守廉哭丧个脸答道。
李富贵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