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凌歌不止一次为楚九歌更换琴弦,然而每次,琴弦都是从中间断掉的。
若是在根部断开,那只能说明是因为年头久了、琴弦到了寿命而断开。可在中间断开,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弹奏者的指甲过于尖锐刮断了琴弦,二是当真因为过度练习减短了琴弦的寿命。
常凌歌抬头望的手指,否认了前者。
楚九歌这个人爱琴如命,时常被打的体无完肤,古琴却丝毫划痕没有,而今依然散发出漆器迷人的光泽,可见保存的有多么用心。即使楚九歌自己还是个在白马寺寄人篱下的穷琴师。
常凌歌相信,迟早有一天,这个看似没什么能耐的年轻人,能够成为叱诧风云的出名人物。只不过要看如何去引导了。
“九歌,你并不是常想听我弹琴吗?”常凌歌问道。
说到这里,楚九歌委屈的撅起了嘴:“可不是么,棋书画茶你样样精通,我在你面前简直惭愧的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有一技之长想与您比试,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常凌歌笑出了声:“并非,我只不过是不想为这个国家带来灾难罢了。”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一位挚友曾这样形容我的琴声……亡国之音。”
楚九歌更加摸不到头脑,不过他能够感觉到,不管他做出怎样的猜测,结果肯定都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索性也不去妄加推断。
“上一次我弹琴的时候,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弹了一首传唱甚远的《相思引》,第二天,南军就杀进了卫国的都城,卫王惨死,公子音沦为阶下囚。”
楚九歌其实并不太相信常凌歌这番话,他认为卫国的灭亡与常凌歌弹奏《相思引》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不过,他也不好就此打断常凌歌的兴致,于是点点头,证明自己在听他说话。
“我的那位挚友,就是如今仍在南国幽暗潮湿的地牢里,靠着侍卫隔三差五送去的发霉食物艰难度日的,卫国公子,卫音。”
楚九歌听到这里,精神突然紧绷了起来,既然是卫国公子的只有良交,那眼前这位恍若谪仙的常凌歌,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楚九歌一时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连心中的疑问也无法表达。
常凌歌见楚九歌一脸的惊愕,心知他在想什么,凄凉的一笑,缓缓掀起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其下横亘了数道恐怖刀疤,可谓丑陋的残破面容。
“南军攻进卫国都城时,我与公子音同在王宫之中,直到宫人跑来报信,说王都已破,公子音才命人将我送出宫外,而他自己披上战甲,骑上了对敌的战马。”
“为什么他不和你一起逃呢?那样他完全可以不用受现在的苦啊!”楚九歌不解的问。
常凌歌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凄凉的笑容,只不过这次,似乎多了些许安慰的神色:“他乃一国之君之子,又怎会像我这等宵小一般,弃城而逃,弃他的子民于不顾呢?”
第2章 ·第二章·乱世之争赋秋风
常凌歌的一席话让楚九歌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常凌歌会隐居在没人打扰的禁林之中了,估计就是因为他是从亡国不久的卫国王宫中逃出来的,为了躲避南君的追杀,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不过楚九歌虽然崇敬常凌歌,但他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更何况他与常凌歌也只算得上是一面之交,即使聊的投机,也不代表对方就值得他全心全意去托付。
他和常凌歌与荆轲和高渐离那样的生死之交可不一样,何况世道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再是那么单纯,他就算没什么脑子,但做事总是要冷静的。
“恕我直言,既然你那么喜欢公子音,又为何隐居在此,而不是卧薪尝胆学越王勾践,暗中组织军队营救公子音呢?”
常凌歌听到楚九歌的反问,有些意外的望着后者。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要眨眨眼就能勾的别人对他言听计从的卫国国师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答道:“有些事,我自不便与你细说,但你只要知道,我于你并无恶意即可。”
楚九歌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以前一个字都不愿对我提起你的过去,如今却和盘托出,我哪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愿多去猜测别人,只因为我想单纯的活着,只要填饱肚子混日子就行了。拜托你,不要让我过的那么累好不好?”
常凌歌不为所动,镇定的举起茶壶,斟满了楚九歌面前的茶盏。
“莫要动气,不论何事,都要建立在你我二人全部同意的基础上,你若不愿,我也不便强迫你。”
听了这话,楚九歌的怨气才稍稍平缓,此时此刻,他冷静下来了才发觉,自己刚刚有多么激动,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为什么如此动怒?更何况,常凌歌愿意对他讲自己的事,也完完全全是因为信任他啊。
楚九歌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向他这种没什么心机的人,自然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常凌歌看了他的神色,嘴上虽然微微笑着,心里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至于楚九歌的发火,他也并不感觉意外,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是他太过心急了,复国大业,取决于一朝一夕的细节,又怎是取决于一朝一夕的努力呢?
常凌歌望着茶盏上蒸腾的热气,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