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萧容年岁尚小、精力有限,经过晚膳时的一番「大战」,他虽仍一心想「霸占」太子哥哥,却终还是撑不住益发沉重的眼皮子,就那般窝在萧宸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而对此喜闻乐见的萧琰几乎是下一刻便让梳云将人从爱子身上抱了开,如以往那般将萧容安置到另一处偏殿去了。
萧宸今日虽同幼弟相处得颇为愉快,可在父皇的事情上却依旧很难「大度」起来。也因此,见着孩童被抱离正殿,他眨了眨眼、几乎压不下眸底近乎雀跃的情绪,但却仍是故作好奇地张口探问道:
「父皇不与五弟同睡么?」
「你二人终归是不同的。」
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性格,就算容貌像了个十成十──当然,实际上也就七八成罢了──也终究掩盖不了芯子不同所带来的差异。
更别提萧琰之所以格外宠着萧宸,不是因为次子的容貌格外合乎他心意,而是因为日积月累下越渐深厚的父子亲情。若非先有了宸儿、若非先对宸儿上了心,就算容儿与宸儿生得再像,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身为帝王,萧琰虽心怀天下,但真正能被他放到心底宠着护着、日夜挂心的,终归仍只有这个爱子而已。
而这一点,便无需帝王赘述,萧宸也能由对方深深凝视着自己的温柔目光中判断出来。
「那父皇此前说的、等五弟大了之后就让他搬出承欢殿,是……?」
「另寻一处宫殿让他住着罢了。朕虽不想让祈昭媛坏了那孩子的根子,却也不愿让人因此生出什么错误的联想。能天天在紫宸殿住着、让朕亲手抚育大的,始终只有宸儿一人而已。」
说着,萧琰抬掌摸了摸爱子几乎掩不住喜色的端美面庞,略带促狭地笑问:
「这样的答案,可还令宸儿满意么?」
「……嗯。」
「那么,还吃你五弟的醋不?」
「暂时不吃了。」
萧宸摇了摇头,却没有将话说死。
如此反应虽暗示了他日后还有可能小鸡肚肠地吃上类似的醋,但这样的话听在帝王耳里,却不仅不觉头疼、反倒还格外身心舒畅。当下一个低首轻吻了吻爱子发旋,温声道:
「好了,今晚就歇在父皇这儿吧……这等待遇,可是容儿绝对没有的。」
「嗯。」
「你要累了就先安置了。朕去沐浴,晚些便来。」
「好。」
少年一脸乖巧地颔首轻应过;心下虽有片刻踌躇,终究还是没在父皇转身离去前将那句「我帮您擦背吧」送出唇间。
他只是目送着父皇渐行渐远,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微带怔忡地一个抬手、隔衣抚上了颈间垂挂着的平安扣……
第五章
时光,总是在忙碌中消逝得飞快。
萧宸于九月初抵京,之后先是忙着准备册立大典、接着又陷入了纷乱繁忙的东宫事务中;待到詹事府和卫队均已配置完整、有条不紊地开始运作起来,一年之中最为重要也最为忙碌的时节──新年──却也于焉到来。
此前数年,萧宸不是卧病在床、就是远在他乡,虽也正正经经、热热闹闹地过了年,却终究比不得京中新年朝贺时的偌大阵仗。尤其他如今已被正式立为太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储君,身上所肩负的责任,较昔年仍只是个幼年皇子的时候,自不可同日而语。
从腊月封印前的兵荒马乱,到年节期间的各种仪式祭祀,但凡需要帝王出席的场合都少不了萧宸,身上亦是各种冠冕礼服轮番上阵。饶是他早已将诸般礼仪熟稔于心,也让接二连三的仪制步骤弄得晕头转向,只能如傀儡般由着身边的宫人和礼官随意摆弄,在一片忙乱中度过了正旦的朝贺、初二的祭天,以及其他大小不等的诸般仪式和饮宴。
等到他终于能够稍喘口气,已经是元宵过后了。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不再满脑子练兵挑人的萧宸才恍然记起:往年曾与他一道在昭京共度春节的好友,这个新年也是在盛京城里度过的。
想到好友抵京数月,自己不仅没去探望、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起对方,便是事出有因,少年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好在元宵过后,他忙碌的日子也算是暂时告了个段落,遂在确认了宁睿阳的落脚处后差人上门投帖,邀对方往城郊的梅园一会。
因萧宸至今仍未告知友人自己的真实身分,名帖上署的自仍是「沐昭荣」之名。只是见面之后,该直接坦言身分、还是在友人应考前继续瞒上一阵,便成了少年眼前不得不面对的一大难题。
事实上,萧宸才刚将名帖送出不久,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
按说以两人的交情,先前他外出历练、不得不隐姓埋名的时候也就罢了;眼下既已无了原来的顾忌,自然便该将真相坦诚以告……只是他身分敏感,就怕贸然行事,会将敏行牵扯进他身边的麻烦当中──他那位「好大哥」可是随时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不仅帮不上好友的忙,反倒要因此害了对方。
可转念一想,就算继续隐瞒下去,等友人中了进士,迟早也是会和身为太子的自己在御林宴上见面的。到了那时,只怕对方生出的便不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而是实实在在的惊吓甚至愤怒了。
毕竟,倘若今日易位而处、让他发现原先以为是挚友的人竟对自己欺瞒若此,就算事出有因,心下也难免会落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