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不告而别，是眼前这一出的诱因？

沐余生闭眼，罢了。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想要替小尽欢擦擦脸，还未触碰到，霎那间这一切就在眼前破碎。那碎片儿飞起，围着他一圈儿一圈儿转。

沐余生想，算来是有好多年未见过他了。

啪啪啪啪，豆大的雨珠儿打下，狂风骤起，猝不及防地就吹走围在他身边的碎片。

周遭场景已变，成片的竹林，一山又一山的桃树，低矮简陋的房屋。这是桃花坳！

雨停了。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走上去很容易打滑。

“不要走！”

沐余生心猛地一跳，这是……

他顺着声音看去，真的是那个人。

小孩儿踉踉跄跄地跑着，眼眶红肿，溅起的泥水落到他脸上、头上、衣服上……满身都是。

“不要走！”

“哥哥！”

摔了，爬起来。

再摔，再爬起来。

反反复复，手上膝上满是伤痕，直到追够了。

沐余生踏着泥水，来到尽欢的面前，弯下身想要将他抱起来，可他的手直直地从尽欢身体里穿过，什么也触碰不到。就好像他已成了一个局外人，被生生隔在了这个世界之外，面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看着，想要做什么却无能为力。

在他思绪飘远之际，眼前又换了样。这回是华越山。

已是黄昏，归鸟穿过松林，飞起来盘旋几周，再扎进林里，踪影不复。落日在山头，余晖撒下，把天空下的一切都映成金黄色。万物寂静无声，人随山静，颇有一种闲逸自在之感。

白衣少年披头散发的，正彳亍前行，忽而放声大笑，忽而低低啜泣，痴痴癫癫的活像个疯子。

沐余生认得这是十七岁的叶尽欢。当时他刚被逐出宗门，这是要去哪儿？

沐余生控制不住自己，被迫跟着叶尽欢走着，一步一行，天黑的时候回到了桃花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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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日色不错，阳光和煦明媚，玉鸣山上蒙着一层水汽，映着光，亦幻亦真，似身处在迷烟朦胧的幻境之中。

萧落将萧无尘和水水留在了一熟人那里，一大早便带着叶尽欢上了玉鸣山。正午太阳大，一方面可以削弱阵法威力，另一方面也可以驱散部分浊气，不受阴气侵蚀。

跟沐余生、宁西凉两人的担心犹豫相反，两人只管朝中间走去，很快便通过了第一个阵法。

不知为何，叶尽欢、萧落入了第二个阵法，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更别说被困在幻境中了。

然而他们却遇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压压的蝙蝠，它们铺天盖地地俯冲过来想要把他们拉进去！

进了阵，所有人或是妖都一样，什么灵力，什么妖力，通通都会消失。两个人看着这一群蝙蝠都头皮发麻，要是被这些东西弄进去了，怕是只剩骨头出来！

都不用提醒对方，两人皆是拔腿就跑。萧落慌不择路，朝西边跑去，又一不小心被绊倒，叶尽欢一把拉起他就跑，完全不顾他在大叫着“痛痛痛”。

那群蝙蝠追着他们不放，而没了修为的萧落就是个花架子，开头还能跟上叶尽欢，渐渐地就有些落下了。

“快点！”叶尽欢回头冲他大吼。

萧落顾不上那么多了，提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加快速度，后面那群蝙蝠肯定很久没吃肉了，他可不想给他们当午饭。被追上恐怕会被吃得连肉渣渣都不会剩不下。

忽然他腿部一痛，竟然被蝙蝠咬了一口！

“叶尽欢！”

“叶尽欢！救我！”

“我被咬了！”

叶尽欢听到他拼命地鬼叫，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萧落哪会听他的，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被咬了，而且腿越来越痛。

“姓叶的！小爷可是看你可怜才来的。快想办……啊！”威胁的话还未说完，又被咬了一口。

“大爷的！”

“就咬我！”

叶尽欢没那个精力来关注他说什么了，他也被咬了好几口了。他们越是跑，毒素在体内就会流动得越快，可他们不能停下来，照这么下去，不是累死就是毒发身亡！

萧落已气喘如牛，完全由叶尽欢拉着，若没有叶尽欢他立马就会被蝙蝠包围，而叶尽欢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现在全凭意志在坚持。

两人已跑到开始脱力了，连头发都可以甩出汗水来。萧落眼前有些发昏，力不从心。他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他一直拖着叶尽欢，这么下去叶尽欢会跟着他一起死。

萧落不是个心善的，这种时候牺牲自己来为叶尽欢争取时间也不是他会做的事。他边跑边郑重其事地对叶尽欢说：“叶尽欢……我觉得……再跑一段咱……咱就能甩掉后头那群臭蝙蝠了！”

叶尽欢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什么意思？”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所以，你可不能……把我丢、丢了……”

叶尽欢无言以对，萧落这人，平时人模狗样的，高傲着呢，想不到这么怕死。不过叶尽欢也怕死，他俩都怕死。

不知过了多久，萧落已没了知觉，他觉得累，还乏，他一步都迈不动了。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挣开叶尽欢。

“各跑……各的，这样快点……”他说，“我跟、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