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没用。
男人听了这话,果断用烟杆敲了敲他的脑袋:“没用。怎么连钱都不会花?”
陆铭心想,若是现在回去,谢源也肯定是这句话,不由得叹气:“唉,其实我小时候,师娘就很担心这个,老在愁我长大了不会花钱怎么办。她算是愁对了。”
男人二话不说站了起来:“这事容易,走,我带你去花钱。”
陆铭警觉起来:“你……你什么居心?!”
男人哈哈大笑,“你反正也是要花的,多一个人花,有什么两样?”说着把烟杆往腰带一插,背着手往前走去。
那晚上男人带陆铭去醉仙楼临河的包间里吃了一餐好的,男人喝酒,看月亮,抽烟的时候很是款款情深,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地方。他不走神的时候总是侃侃而谈,这种侃侃而谈与谢源的不一样,是一种历经世事后的从容,一张口就是乡间俚俗的嬉笑怒骂。
然后两个人坐了一回画舫,听了回说书。那个酒肆里人头攒动,有一个年老的生角讲着经年的英雄美人,有一个年轻的色角带着七彩的面具,在台上时不时清清亮亮地唱上一段。女孩子的声音很是漂亮,很讨人喜欢,等到一章讲完,台下都是到处乱飞的彩头。陆铭就找准了力道,把一个金钿送了上去,当场压倒了所有公子的风头,成了美人青睐的对象。美人摘下面具微微一笑,陆铭就红着脸赶紧从书坊里逃了出来。
陆铭对男人渐渐放下戒心,他虽然单纯,也分得出好坏,男人没把他往坏处带。
到了戌时,男人问他还有多少钱,陆铭数了数腰带里的,说还有两百两。男人终于忍不住,敲敲他的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你是谁家的小孩?城东王孙宅的么?若是王孙宅里的人,就该去若耶溪的那头花钱了。”
陆铭矢口否认:“没,这是我夫人给我的零花钱。”
男人破口大骂:“有这种夫人?你哪里讨来的!”
陆铭嘿嘿一笑,然后又苦了脸,随手拔了根草叶塞在嘴里:“我夫人是很好,可是……他说今天不花完就不许回去了,还不准我去城东花。”
男人看着他一脸甜蜜的忧伤,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最后一敲他的头,“走吧,去赌坊。”
“赌坊没用。”陆铭笃定道,但还是乖乖跟着男人走,最后用现实告诉男人,赌坊没用。
“你怎么做到的?”男人步出赌坊,看他的眼神透着古怪。“你看得到竹筒里?”
陆铭抱着满怀的黄金,用手颠着一块儿玩:“很容易啊,听筛子力道、方向、撞击的次数然后代入这么几个算式……”
男人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你的算学……是在哪家的票号干事?”
“没有啊,”陆铭哧了一声表示不屑,那种工作朝九晚五的,成天算那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其实我是个侠客。要不是我夫人死活要到西凉来办事,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说着,把黄金全部堆在男人手上,“唉,我今天总归是花不完了,就送给你吧,不然我夫人不要我进门了。”
男人看着满怀的黄金,狐疑地挑了挑眉:“其实女人说话呢,都跟他们心里想的不一样。她们说讨厌,其实是喜欢;她们说让你走,其实是希望你抱抱她……所以你确定你老婆是真让你全都花光了回去,而不是嫌你游手好闲做个浪子不给家里生财么?”
陆铭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是呢!我夫人才不是这样子的呢,他说话一定算话!而且他说了,”陆铭跑到街口摆摆手,“他明天也会给我这么多钱花。”
楼琛看着怀里的钱,再看看街口,天色已完,一辆挑着灯的马车走过,少年的身影便不见了。
“其实我也不缺钱花……”楼琛掏出烟杆深深吸了一口。他一直领着高达六百石的月俸,只是所有人都选择遗忘他。
那天晚上,有人在下城中最高的望月楼上,往下撒了千两没有任何印记的黄金。金钿子砸伤了路人好几,只是被砸到的路人都无一不捂着额血,请求金吾子千万不要追查那个犯人。
一百、一瞬间就从牛逼变成了傻逼
李牧之去如厕没花多少工夫,出来就忙着在人海里找谢源,谈何容易。这里花木扶疏,处处是人,个个还都锦帽貂裘,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这会儿工夫,谢源自是又拉了几个人搭讪,还被几个女子送了醒酒的芍药,很是痛快。见他回来,也不急着迎上去,只暗中看他着急,自在他人处套话,问清楚李牧之的一些喜好忌讳。倒没有人怀疑谢源的身份,虽然是生面孔,但西凉城中往来,最不少见的就是生面孔。
而且,这个人总会有办法让他们自惭形秽。
西凉以兵戎闻名,后商贾兴起,这些所谓的名流往上数三代,若不是龙家帐下的参事,那就是钱孔里钻出来的贾人。有了钱自然就会模仿上流,而真正的高门甲族远在帝都与诸侯的庙堂之中。那些承转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老家族眼中,龙家都不过是昙花一瞬,又怎会承认这群富有的新秀呢。谢源愈是从容,众人也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也许是中原腹地某处的望族,只是不便透露行踪。毕竟谢这个姓,可真没有怎么听说过。
谢源很恰到好处地被寻到,被李牧之拉到深紫的帐下,筹醉一晚。李牧之小时是跟父亲呆在帝都,虽然只是个二等贵族,但来了西凉后,也还是有些瞧不上这里的商人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