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菜还是鱼,唤作鲫鱼肚儿羹。
四郎选了一条比较小的鲫鱼,破肚去肠,将鲫鱼肥软的腹部切成两片,要从鱼腹片到脊骨处,使两扇相连如蝴蝶状,将片下来的肉以葱、椒、盐、酒浸制。
再把剩下的头背等肉熬汁吊汤。熬好后捞出头背肉,用一个竹编的漏勺把两片肚子肉盛着放进鱼汤中焯熟后捞起来,待鱼肉不烫手之后,细心的夹出鱼刺后与花椒末,酱水拌匀。
在刚才熬出的鱼汤里放一把葵菜,烧沸撇净浮沫使其清如春溪。这道菜的特点是鱼肉软嫩,汤清味鲜。
四郎做菜的时候,看到厨房有个大磨盘,上面放了一个簸箕,装着些磨好了的面粉。因为要做春卷,就想过去取用。他刚走到磨边,却被一旁炮制乌驴肉的吴娘子眼明手快地拦了下来。
“这面粉里头长了虫子,可不能再用。”四郎一眼瞟过去,可不是吗,白白的面粉里好像有微如发丝的细白虫子在动来动去,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四郎被吓了一跳,缩回手不敢再去碰触那只簸箩了。
因为店里食材有限,第三道菜,四郎就把葛大叔腊月间制好的腊鸭舌头摘取出来,先过水煮熟切丝,与蘑菇丁,猪肉丁同炒。
之后把红萝卜去皮挖空,填入馅料,装满,雕刻成柿子形状,加盖,用线扎好,入锅红烧。这样的菜色,体现的就是做菜人的工序繁杂,讲究少而精致,所以四郎做的不多,统共在盘子里摆了八个“小柿子”而已。
葛大叔在一旁看得直咂舌:“哎哟,怎么一条鱼只取一个肚子,萝卜又为何非要浪费人力雕成柿子?这些龟儿子在家里天天都要这样吃饭么?那怎么养得起哟。”
四郎笑了:“人家可不像我们,吃的就是这个排场。况且,如今已经是很不讲究了,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只怕这样的东西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吧?”
驴头和驴皮在灶间蒸好了,葛大叔和吴娘子一人拿着一个泥巴球掰开洗干净,加盐、醋、椒、葱入锅重煮。
这时,那个小厮进来送茶叶,看见他们在料理驴肉,就说道:“哟,哪里来的鬼肉?做好了给我也来一碗。”当时的人把驴头称为鬼肉,有食用驴头肉辟邪的传统,名曰嚼鬼。
吴娘子赶忙应道:“诶,您放心吧,肯定给您留一碗。今日这店里的客人啊,人人有份。”
小厮习惯了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以前他都是被人欺负蔑视的那一群,如今到了这样的乡野小店里头,自觉乡下的土人是比大户人家的奴仆更低一等,所以一直要故意端个架子。小厮听了吴娘子的话,觉得自己得了奉承,心里高兴,也不嫌弃吴娘子葛大叔是乡下人了,站在厨房里和他们聊起来。
“我说,待会端出去的菜色你们可要上点心。我家公子今天心情不好。”
“可不是,一大早就听得在屋里骂人呢。”葛大叔插嘴道。
“唉,你们不知道。昨夜三个家奴卷了小姐和少爷随身的财物跑了。少爷一批批的派骑士出去找,结果一个都没回来。”这小厮似乎也有些想不通:“不应该啊,少爷昨晚上回来后就派人出去追他们。按说应该跑不远,到现在还没捉到人,只怕是往流民里头去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愤愤不平:“朱成大那个狗杂种。以前在少爷身边时,那个奴才样,真是难描难画。人人都说他是大字旁边多一点,该叫朱成犬。谁知道原来忠心都是装的。瞎,朱家一半的家产啊,你们……你们知道是多少吗?”
吴娘子就试探着问:“几万两?”
小厮的声音亢奋起来:“几万两?就小姐的一副头面也不只这个数,更别说少爷随身的那口箱子了。里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他嫉妒的唾了一口,明显是恨不得取朱成大而代之:“有了钱,还白骗个丫鬟睡,朱成犬真鸡/巴操蛋!”
听他这么说,四郎不由想到了那头被大卸八块,即将成为众人盘中餐的乌驴——
朱成大也算是咎由自取,店家得了那么些财宝,所以今日才如此大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