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叹气说孩子们都不听话,大的邪脾气,小的又倔。然后数落小叔叔喊起床不起,要是早起就没这回事了。
小叔叔忍不住哽咽着说:“这是我不起床的事?这跟我起不起床没关系,我以前也是这样怎么没见说?辰辰考试什么样你们没看到?”
奶奶说:“你是他叔叔,我是他奶奶,只能疼他不能吵!那是他爸妈的事!”
小叔叔点点头,说:“是,这事儿是我多事,我明白了!就跟我姑对我似的,那样就行了!”
奶奶立即赞同道:“哎这才对。”
薛辰在后面默默听着心里郁结起来,他不知道小叔叔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他知道老奶奶那边的亲戚,都精明又奸诈,奶奶年轻的时候没少在老家受气,小叔叔对老奶奶家那边的人都非常的憎恶,过年都不跟着回老家。至于姑奶奶,倒是对孩子挺好,小叔叔很小的时候奶奶生病,还是姑奶奶照看的他。没想到小叔叔一点都不记情。不过姑奶奶对小叔叔的好,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罢了。
现在小叔叔要这么对他了……他突然宁愿薛祈骂他两句。
到了地方,薛祈不肯下车,四舅姥姥过来敲车窗,他扭头应付了一句,四舅姥姥看见他红肿的眼睛,立即噤声。
薛辰站在车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农村的小孩都来围观城里来的汽车,薛辰也没了驱赶的兴致。
老姥姥家人口多,是村里有名的大户,奶奶是最小的孩子,大舅姥爷足足大了奶奶三十多岁。
老姥姥家的亲戚都非常朴实,跟老奶奶家那边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品性。
爷爷跟奶奶挨家串了门送了东西回来,都准备去大舅姥爷家吃饭,奶奶过来喊薛祈,薛祈不下车,爷爷来喊,薛祈也不下车。
爷爷叹气:“你不下车多不好看,这么大了让人看见说不懂事。”
薛祈说:“脸早就没了,还要什么面子。”
爷爷说:“你还没吃早饭,一会吃饭早着呢,先去你舅姥爷家吃点东西。”
薛祈说:“不去。”
然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一个戴头巾的女的过来打开车门拉薛祈:“弟弟快下车,嫂子给你煮个方便面行吗?”
那女人五十岁上下,张口喊薛祈弟弟,薛辰倒也不意外,奶奶本身在娘家就经常被人喊“娃娃姨”,他们也跟着年纪不大,却长在辈上。
薛祈被拉的不好意思,于是就下了车。
农村特别冷,薛祈只穿了件大衣,在厨房坐了一会手就僵了。
薛辰不敢跟他说话,只在不远处磨磨蹭蹭,拿着小棍戳戳鸡窝,在地上捣捣洞。
薛祈心情不好,脸色不佳。厨房里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见了笑问母亲:“这该叫啥?”
那个舅妈说:“该叫叔。”
那女孩麻利地盛出一碗面,舅妈拿了双筷子端给薛祈:“吃罢!吃了不冷!一会去烤烤火!”
女孩儿提着壶给他倒了杯热水:“叔,给你喝。”
老家的人都朴实,这样的称呼认真叫起来并没有让人想笑的感觉。
薛辰远远看着薛祈客套地微笑,看似亲近地跟没怎么见过的亲戚搭话,心里一阵一阵地不高兴,他怕以后薛祈也这么对他。
薛祈是儿子,跟着爷爷一块坐堂屋男席,薛辰是孙子辈,但因为年纪跟叔叔相仿,就让他坐在薛祈旁边吃菜。薛霖没来,薛祈就得坐在席上给爷爷奶奶壮面子。
薛辰偷偷看薛祈,薛祈一言不发,菜也很少吃,家里长辈给他说两句话,他规规矩矩答回去,还敬了几杯酒。
吃到一半,他俩就被赶下桌了,年纪小,还是出去玩吧,大人们肯定都这么想,薛辰打小就被赶习惯了。
薛祈喝了酒,脸上有点发热,从堂屋里出来就往厨房走,掀开大锅找汤喝。
厨房里没人,薛辰跟进去,薛祈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理他。
薛辰大着胆子说:“小叔叔,我也没吃饱……”
锅里的汤都是盛完剩下的,薛祈找了小盆刚好盛了一半,闻言仿佛没听见,扣上锅盖,把小盆放案板上,踢了俩马扎过去。
小盆放在中间,他拿了俩勺子,扔了一个在桌另一边。
薛辰捡起勺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在薛祈抬头之前,赶紧埋头喝汤。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薛辰算是想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薛祈那时候面对年纪过大的父母,也曾有过他那种像面对一面无法沟通的墙,期待的理解与沟通都被格挡回来。第二,他爸其实是疼小叔叔的,以他爸的品性,想揍谁的话是不可能被拉的住的,就像爸爸还年轻的时候揍他,妈妈和奶奶一个都拉不住他,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只不过他爸从来就是嘴上讲话惹人厌。
薛辰还记得薛祈参加工作那年,奶奶说:“辰辰得好好学习,考研究生,你叔叔研究生没考上,赶着这两年好安排,让他上班去,你得好好学啊。”
薛辰当时还不在意,只胡乱地应付。
奶奶又说:“你爸可不比你爷爷,你爸啥事也办不好,这是赶在跟你爷爷交情好的王爷爷还在位给办的,你王爷爷明年也要退休了,你可得自己靠自己!”
奶奶一辈子要强,为了小儿子的工作也不管爷爷人走茶凉,硬是给办进了爷爷生前的单位。
薛辰毕业以后,就到现在了,工作依旧没有着落,靠着薛祈临走留给他的两千块钱,还有小书店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