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从了一二十年军,早年间日日在通铺里滚着,同营中弟兄不晓得去寻过几次私娼上过几次秦楼,早已生冷不忌,便是从早上说到到晚上不停嘴,那荤段子都不带重复的,此刻还算是考虑到顾延章年纪不大,又识文断字,多少收敛了几分。
然则顾延章甚少被人如此调侃,虽只提了一点,早已面上微露薄红,幸而他面色并不特别白,倒是没有太显出来。
顾延章咳了两声,道:“殿直,顾某家中已是有……”他顿了一顿,把“娇妻”两个字咽回肚子里,这才补道,“内人了。”
周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小夫妻倒是恩爱,她忍得住,你忍得住?孤身在外的,偶尔出去寻摸两次,哪个婆娘会怪你?”
顾延章实在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只得绞尽脑汁撰出个理由道:“殿直,顾某从小习的童子功,须要固守……关窍。”
“噫……”周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单要驰骋沙场,一样要纵横床榻,你长得这样一副身材相貌,又得这样一副好腰做本钱,不能好生用起来,武艺再高,箭法再准,一样也是白搭!”
饶是顾延章满腹学识,一样是头一次晓得“纵横”二字后头居然可以接“床榻”,一时之间简直叹为观止,全然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周青却是没有要他回复,而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照理说,十八岁了,正是年龄,你那练的是什么童子功,莫不是练成个和尚了罢?当真半点都不想?”
顾延章便是当真不想,被他这样问过来,问过去,也要想上一想了,更何况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又怎么可能不想,他忍了半日,简直想要一下闷棍敲过去,把对面那喋喋不休的殿直给敲晕了,让他不要再说这等勾得人蠢蠢欲动的话语。
莫说家中那一位不在身边,就是在得身边,还那样小,也只能眼看手不动,偶尔手动上一动,还要酝酿大半日,唯恐吓着了。
顾延章偏开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岔开话题道:“殿直,咱们走快些,不然怕是赶不及安排今夜的食宿。”
他说起正经事,周青便也不再揪着那等私事不放,呵呵一笑,“嗯”了一声,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起话来就是拐弯抹角的,怕羞就怕羞,还要找个由头。”又道,“瞧这天气,怕是又要下雪了。”
顾延章道:“等到了保安军营地,交完差事,是不是即刻便要回延州了?”
周青点了点头,道:“还是粮秣之事,如今边境兵马越屯越多,须臾便是一战,只碍于辎重粮秣转运不便,平章始终不敢放开手脚打。”
他叹了口气,道:“延州还是太缺人了,尤其缺能干活的,转运司那一群蠢蛋,都是临时临忙从附近州县凑过来的,连城门开在哪里都摸不清,运个粮都能运出纰漏来。可惜你年纪太小,也无甚资历,不然靠着十分能耐,这一回若是能立上几个功,又有了都钤辖青眼,说不定还能得个保举。”
顾延章笑一笑,客客气气地说一声殿直抬举。
周青睨了他一眼,道:“你莫以为老子这是空话,老子还没到说空话那个份上,夸你就是瞧得起你!你知道当日为何我朝都钤辖力荐你吗?”
顾延章道:“在下运道好,刚巧得了殿直看中。”
周青摇了摇头,道:“就那几丛火映着,哪里看得出什么好,况且老子最讨厌那等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了,更讨厌小白脸!”
他顿一顿,道:“那晚我走错了营房,进到你们那一处,里头几个火堆烧得又暖,映得又亮,还有热水热茶,老姜饮子,配着热饭热菜,睡的地头被褥虽薄,那炕却是暖和得很,一样是行了一天的路,几十个役夫个个一脸舒坦,还有力气谈笑。”
“等回了我们那一处,便是黑灯瞎火的,吃个饭还是又冰又冷,床榻上更是冻得死臭虫,个个兄弟都在抱怨,又说路难走,又说地方不好睡,又说夜饭难吃。我瞧一回吃食,我们的还比你那一处好许多,却不想差别这样大。”
“当下我就找你们那一拨的长夫问了,碰巧正是我从前麾下兄弟,叫赵二的,见是我来问,便一五一十同我说了,还向我举荐你,说有你打点后勤住行,再妥当不过。”
“我开始还不敢信,只叫你帮着下头人搭个手,后来见你一来,当晚夜宿之时,整军中样样都变了,过了两日,连行军速度都快了几分,这才对你刮目相看,考校了你功夫,又问了一回你们队里的人,便把你荐给了都钤辖。”
说到这里,周青看了顾延章一眼,道:“你这小子倒会做人,同行的,没一个说你不好,提起来,个个都是夸赞。”
顾延章露出一个笑,那笑当中饱含了少年郎特有的自信与志气,道:“一啄一饮而已,不过是大家以诚相待。”
周青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鞭子在空中耍出了一个花,马儿听到鞭响,立时加快了脚步。
他大声道:“好一个以诚相待!好个少年儿郎!算我没有看走了眼!”
周青话未落音,却见一旁顾延章将鞭子甩了出去,“啪啪”两声,那鞭尾在空中荡出了两个圈中套圈的残影。
顾延章转头对着周青傲然一笑,道:“殿直,论起鞭法,您却是不及我!”
周青看得一愣,差点连缰绳都忘了抓稳。
他从小从戎,武艺自然是出众的,可那出众,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