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虽是残败,”荣枯轻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晚霞和水面交相辉映的场景,看起来特别像是一幅画吗?”
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良久没有出声。
“这位……”荣枯斟酌了下称呼,唤道,“先生,”语气微带几分歉意,“容我先行离开,书房里的活,我还没做完。”
不管男人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敢多加接触。
荣枯再怎么不理朝事,也知傅府并非表面那般单纯。他想安静地活着,便只好远离人和事的是非。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说辞,复又问道,“在傅府里做什么?”
“荣枯,是小少爷的伴读。”
荣枯的目光微微下移,不再看进对方的眼,只是安分地落在鼻唇间。男人的鼻子很英挺,嘴唇则很薄,透着一股无情的意味。
后来两人没有再交谈过。
荣枯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湖岸。
走出很久,荣枯总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迫着自己的心神。直待步上回廊,他走过拐角处,用眼角余光瞥了湖泊的方向。
男人似乎一直保持着负手站立的姿势,正背对着自己望向水面。
夜色微落,男人的一袭黑袍,似与天地溶为一体。
黑衣男子只在荣枯的思绪中停留了片刻,就被他轻飘飘地抛出了脑海,正如过往无数的记忆,再也无法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偶然出府游玩之后,生活依然不急不缓地继续着。
夫子还是严厉,但看向荣枯的眼神,渐渐透着些许的赏识。于是对着傅和谨,越发地不留情面。
傅和谨似真似假地朝荣枯抱怨起来。
若是可以,荣枯并不想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毕竟他的出身非同一般。
只是在傅府里,所有人都拿他当成主子般对待,他无法改变,只好顺其自然。何况重活一世,他也不想过于束缚自己的内心。
无论将来是好是坏,他淡然应之便罢。
◆荣◆枯◆华◆年◆
那日偶遇的男人,他除了当晚对傅和谨提了一次,便再没有去关注。
傅府这几日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下人们一言一行更加小心翼翼。
“……也不知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傅和谨有些不耐地推开书本,坐到荣枯身边看着他抄写,“父亲一直陪着他到处走动,忙得都找不着人。连着几日,我都没给父亲请安了。”
荣枯执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便缓缓化开在白纸上。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这些天傅府的变化,与那天自己遇到的男人有关。
心里头划过一丝异样,荣枯干脆地放下毛笔,故意叹了口气,“少爷,这张字帖毁了,我还得重头写过。”
傅和谨哇哇叫开,亲昵地抱着他的肩头,“好荣枯,我在和你说天呢!你不要老是读书,都快成书呆子了!”忽然语气一转,不满道,“还有,都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少爷。”
“我都没听过你喊我名字。”
“你是少爷。”荣枯淡淡地睨了对方一眼,“你这样子要是被夫子见到了,恐怕又少不得一顿说教。”
傅和谨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荣枯随即失笑,对着这个小孩实在没办法。
“好了,睿宁。”他退让道,“你别闹我,今天抄不完这些,你我恐怕都吃不上饭了。”
忽然听到荣枯唤他的字,傅和谨满意地笑开,遂放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心抄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