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车的青年骂了一声,没减车速,消失在长街尽头,周天皓搂着肖重云坐起来:“学长,我刚才还没说完。”
他也不给蹭伤的手做处理,低头在肖重云脖子处闻了闻:“这几天我重新想过了,想清楚了。你现在也不穿那样的衬衫了,也不理那样的头发了,可是我还是想见到你。从你消失以后,我就一直想见你,从来没变过。”
“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你。”
周天皓坐在地上抱着他,低着头,嗓音听上去依然有点惊魂未定:“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当我开了个玩笑,从来没说过。刚才要是真撞上去,我这辈子都过不好了。”
肖重云很少见到这么沮丧和可怜的周二老板,声音听上去有点瓮声瓮气的:“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肖重云把学弟带回店里,拉亮黑峻峻店内的灯,推开落漆的木门走到里屋去,借着月光翻找万年不用的急救箱。门口的破信报箱没关好,晚报掉出来了,周天皓进门时顺手捡起来。肖重云四处找药时,他就坐在柜台前看晚报,卷好的报纸里掉出一封很厚的挂号信。
“肖学长,”他向里面挥信封。
肖重云很快回来了,没找到碘酒,只找到一瓶医用酒精和一包棉签,所幸都没有过期。上药时周天皓也不喊痛,就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任凭肖重云用蘸了酒精的棉签清理伤口中的灰尘沙子。周天皓坐在那里,除了眉心皱得厉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肖重云只能尽量地轻。他用白纱布把破损的皮肤盖起来,绑上医用胶布:“谢谢你。”
“没关系,”周天皓说,“我本来以为自己有一点希望的,因为你没有拒绝我。”
“什么?”肖重云问。
他笑了笑,大概因为酒精痛,笑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没什么。上次小鬼把你的衣服都送来洗了,你一直都在穿,挺好的。我很喜欢那种气味。”
周天皓自己出门,住了以前常住的酒店,临走时像是开朗了很多,举着包了纱布的手站在门口:“今天有些话我原本不应当说,不过你看我也负伤了,算是扯平了。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再考虑一下上次说的香水品牌的事情?我来c市是出差,细节问题都可以聊。”
肖重云回到里屋,借着月光打开衣柜。衣柜木头年生久,有点潮湿,衬衫叠得很规整,不同长短季节的外套与大衣按照色彩深浅挂得整整齐齐。周二老板说可以报销后,小鬼应该都拿去洗了一遍。他拉过一件灰色风衣,低头仔细地闻。肖重云有幻嗅,纷繁复杂的气味他只能感受到极小的一部分。现在充斥他鼻腔的是冰凉的铁锈味,消毒水的味道,和张文山以前常用的香水味,贴身蹭到自己身上。肖重云仔细地,认真地在这些纷繁万象中寻找,试图找到一丝现实的影子,一点周天皓说好闻的,干洗清洁剂的味道。
他把眼睛闭起来。
然而黑暗中有一丝极其细腻的白玫瑰花香,冷淡持久,像是初春的融雪,恰到好处,沁人心脾。这种香气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竟然想拍手叫好,然而只是转瞬即逝,瞬间归于虚无。
幻觉又重新回到他的意识里。
错觉?
肖重云自我厌恶地睁开眼睛,拿起夹在报纸上的挂号信,往床边走。取暖器一直开着,房间依然冷冰冰的,被子摸上去有点潮。他不管不顾地坐下去,把信封撕开,里面是一本《戴望舒诗集》。肖重云从来没有买过这本书,他撕开塑封袋,里面突然滚落出一些小香珠,柔软而具有弹跳力,瞬间就在消失在地板上。
香气。
那种香气。
就算他躲进百花盛开的幻嗅花园,封闭起高墙深院,那种香气只要一出现,一切就骤然瓦解。这种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避之不及,挥之不去。固体香水,那些柔软的小珠是固体香水——肖重云刚刚意识到这些,就头晕目眩。
热,热得空气仿佛燃烧起来了。
炙热仿佛要把他的每一寸肌肤都焚烧殆尽,恐惧从意识深处潜回,痛苦的岩浆自深渊深处喷涌而出。他知道这是幻觉,可是本能地渴望冰凉,哪怕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过后脖颈,都让他感到无比安慰。书落在地上,他抓着床单,脸埋在枕头上,小臂的肌肉紧绷着,却感觉不到任何力量。冬天细密的汗水渗出来,已经把衬衫和羊毛衣湿透了。
一双手落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了片刻,然后有人在床边坐下来。
他取药箱时太着急了,没有开灯,也没有注意到月光照不到的角落,是不是坐着别人。是不是早已有人登门入室,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现在已经太晚了。
张文山坐在他身边,把他抱起来,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伸手,冰凉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他外衣的扣子。他低头亲了一下自己弟弟冰凉湿汗的脸颊,低声笑了:“仿香的平局,做得真不错,我还漏了你在香水学校有信得过的同学。哦,对,还有一位学弟追求者。”
肖重云没有过多的挣扎,他蜷缩在炙热的恐惧中,为了那一丝丝的冰凉,甚至主动配合。可耻而可怜,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害怕那份黑暗,而张文山依然是黑暗中唯一的安慰。为了那份成瘾的安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的学弟非常关心你,还专程问过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呢?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什么狠话都说过。我想想看,去死吧,真恶心,滚开,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