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黑袍男人放下帘子看向年轻的魏王孙,沉声道:“殿下,我瞧见魏筹了。”
“魏筹?”魏王孙猛地去掀那帘子,果然瞧见那大门前坐了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头,老头眼上那抹紫色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他回头看向那男人,“你确定是他?”年轻的魏王孙没亲眼见过大梁城最负盛名的术师,但在他印象中,魏筹应当是个清俊貌美的少年郎,怎么都与那蹲坐在大门口的邋遢老头相去甚远。
男人却是沉着脸,点点头。
魏王孙猛地放下了帘子,半晌又道:“他不是早死了吗?”
三十年前那桩悬案,同时废了大梁最强的术师与大梁最强的阴阳师,魏王孙长于深宫,对魏筹这名字不可谓不熟悉。二十年前魏筹孤身离开大梁城时,功力尽废双眼皆盲,又恰逢雪满长安道的深冬,魏王说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其实没人真觉得他能活下来。
“兴许是被人救了。”男人思忖道,“兴许是被吕不韦救了。”
魏王孙听闻忍不住又掀开帘子瞧了会儿魏筹,眼见那老头在阳光下眯着眼喝酒的懒散模样,叹惜道:“真是可惜了。”无论别人怎么说,魏王孙是真觉得当年的事儿,他父王有些过分了。
“回大梁。”黑袍男人朝着车外的马夫说了声,他看向魏王孙,“殿下,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其余的事,不必太过放心上。”
魏王孙点点头,“我知道。”他重新拿起那枚玉珏地把玩起来,过一会儿,他忽然问面前一丝不苟的男人,“魏筹他,为何不回大梁呢?”
战国剑客,大多奉行可杀不可辱的信条,即使苟且存活,也是为了复仇二字。可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听过魏筹回大梁的消息。
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对年轻的魏王孙道:“死的那女子,原出身魏王室,有人曾说魏筹心悦她。”
马车往大梁悠悠驰去,魏王孙皱眉摇头道:“那这魏筹格局也真不算大。”竟被一女子牵绊住,说到底魏筹也不过尔尔。
黑衣的男人注视了魏王孙许久,问道:“殿下可曾喜欢过哪名女子?”
“我?”魏王孙笑道,“我喜欢过的女子,那可真是数不清了。”
……
一辆马车缓缓调头离开,跟着离去的就是一大片。
但是,聪明人总归是比较少,识相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些个王孙客卿,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跨越万水千山而来。战国这种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大家都不容易,不求着把吕不韦请回去,远道而来喝碗水总成吧?
余子式表示,不成,马上滚。
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上面走下来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对着余子式道:“吕相气度不俗,我们慕名而来,只想求见先生一面而已。”
“不见。”余子式拍了拍手上的尘,轻蔑地扫了眼那公子。
“公子你这话,倒是不讲道理了。”
本公子今天是来给你们讲道理的吗?本公子是来教你们做人的。余子式看了眼那不知哪国的王孙,深感他不趁着机会杀鸡儆猴都对不起这位仁兄跳出来的勇气。他漫不经心走下台阶,边走边朗声道:“诸位,我们吕氏门人并非不讲道理,实不愿也。”
话音刚落,一片死寂。
那王孙看向余子式,缓缓道:“既如此,我们同公子说不通,我们愿在此等吕相回来。”他几乎是漠然地别开了视线。他淡淡道:“我想,依着吕相的气度,总不至于吝啬碗水?”事实上,王孙压根儿没把余子式放眼里,吕不韦早已失势,他的门人远担不起他如今的嚣张,自己之所以态度恭敬,无非是给在座六国客卿留下个好印象。
余子式平生最喜欢这种道貌岸然的君子了,他一把身后搭上那王孙的肩,轻笑道:“这位公子,没出过远门吧?没见识过人心险恶吧?”
敢肖想喝吕不韦的井水,你不怕吕相要你滴水之恩,全家涌泉相报啊?
王孙皱着眉避开余子式还散发着腊肉味的手,他身后的侍卫一见余子式近身更是即刻想拔剑。
就在这时候,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魏瞎子轻轻拨了下身后的龙渊,只出鞘一寸不到,剑气却瞬间席卷了小巷。所有人的剑都剑气死死压制在剑鞘中,满座宾客竟无一人能拔得出手中剑。
余子式回头看向魏瞎子,后者抿了口酒,点头示意余子式继续。
那王孙的脸色一瞬间相当难看。
余子式拍了拍自己的手,笑的意味深长,“吕不韦是个文明人,念着与你们诸位之前多少是故交,给你们留了点颜面。但我不是,先礼后兵,我真干得出来你信吗?”话音刚落,他盯着那王孙的眼神就森冷了起来,偏偏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那王孙勉强撑着气度,却没能笑得出来。
“请回吧,诸位。”余子式转身就往回走,边上台阶走边摆手道,“不送了,若半个时辰后,你们的人还在,”余子式扭过头轻轻一笑,“我只留下二八年华的貌美女子呐。”
鱼伸手推开门,三人一齐走进屋去,余子式走在最前方,魏瞎子走在最后。
当魏瞎子走进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甩袖子带上了门,袖中剑气逼着门外所有人倒退两步。
吕氏门人,失势也能很嚣张呐。
☆、第15章 春秋
布衣青衫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穿庭过院,一路从宅院里走出来,竟无一人敢阻拦。
就在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