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抬起头,看着目光炯炯,浑身肃杀之气的裴罗睺。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让他满意,哪怕他曾是他的记名弟子,为了不牵连到裴家,他们这一行人也活不成了。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犹如凝固一般。
裴罗睺老神在在一言不发,倚着靠背似乎放松无比,其实神光内蕴,眼睛的余光一直扫着车门、车窗等处,以防马文才趁机逃跑。
马文才又岂是束手待毙,或是窝囊逃窜之人?
在裴罗睺的压力下,他深吸了口气……
“仓嗡”声乍起。
马文才突然从腰中拔出了佩剑。
见到他拿出武器,裴罗睺连眼皮子动都没动一动。
以他的造诣,以马文才的身手,就算是拿了武器也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马文才拔出佩剑也确实不是为了“铤而走险”的。
马车里银光闪过,马文才反手持剑,飞快的在自己肩膀、前胸等不紧要之处划了自己几剑,一时间热血涌出他的前襟,将他的胸前、肩膀染成一片红色,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脸色稍微白了几分而已。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父处处以“豪侠”自居,若他求饶或指天誓日的发誓,反倒让他彻底不在顾念这最后的一点情分,只能如此行事。
果不其然,见到这位从小富贵窝里长大的徒儿突然出手自残,裴罗睺“咦”了一声,身子微微关切的向前倾去。
“你这是……”
“我若一点狼狈都没有的逃出驿站,自然是不会有人相信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我为了逃出生天时和杀死崔廉的刺客以命相搏,身受重伤呢?”
马文才用手按着肩膀上最深的那处伤口,眼神决然地看向裴罗睺。
“刺杀崔廉的刺客火烧驿站,趁乱行凶,齐都尉和押解官们与崔廉力敌未胜,自然是一起罹难,但刺客也是死得七七八八。”
马文才属于越是情况危急脑子越清醒的那种人,而且做事从不脱离带水,不过是片刻之间,已经想出了应对裴罗睺的说辞。
“隔壁动静太大,于是惊醒了被迷香迷晕的我,我领着侍卫出门时恰巧遇见重伤的刺客,以命相博后我等将刺客重伤,但为了救下被迷晕的同窗,却不能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的刺客逃走……”
马文才那几刀虽然没砍在要害上,可为了逼真,伤口却不浅,说出这一大段话,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呼……我拖着受伤之躯救出同窗,和众人一起逃离了起火的驿站,一脱困后就直接去当地官府报官,除此之外,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他说完了这番话后,便露出“一切由师父定夺”的表情,哪怕浑身浴血,旁的再不多说一句。
裴罗睺神色复杂地看向马文才,忍不住喃喃道:“我当年应该用尽办法把你留下来的,我那几个儿子,可没你这样的决断和狠厉……”
“我自己有阿爷有娘,要留下来做什么?”
马文才心中苦笑。
他低喃完这一句,面色一整,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往马文才膝上一扔。
“这是……?”
马文才低头看着那玉瓶。
“你想流血流死吗?”
裴罗睺笑骂,恍如刚刚那个开口就要杀人的凶人不是他似的。
“这是我裴家最上等的金疮药,还不把衣服脱了,为师帮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