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瑞过去跟他说过，他妈不顾叶生的意见，坚持还是生下他，就说明他的出生是被期待的。

叶凡狠狠一拍洗漱池，期待他妈个鸟蛋！就只会拿着哄隔壁大妈的口吻来安慰自己，这会儿连找他出来喝酒都没个由头，嘴上说是哥们儿，心里还隔着多少重山呢。被时代抛弃的孤独感和这个时期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在这一瞬间用尽叶凡的脑子里，有那么一刹，他真想拿着那小刀片儿，朝自己手上就是这么一划拉。

可生命多宝贵啊，叶凡舍不得。

他和叶生的关系两辈子都没这么好过，他能跟他说话了，虽然说的少，说的不情不愿的，但好歹家里有了人声，再不跟默片儿一样了。

“叶凡，能不能长点儿出息，出去跟你爸说，你搁你妈肚子里被抱出来的时候真没想着会一命抵一命，这事儿不怪你，就算怪也不能全怪你头上，你多冤啊，眼睛都没睁开，就背上一条人命了，这技术这水平赶得上世界吉尼斯纪录了吧？世界上最小的杀人凶手还不带进监狱的，多牛逼。”叶凡朝着镜子里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

过会儿，他刻意营造起来的凶神恶煞退了个干净，苦着一张脸又反驳起自己来：“可要不是为了我，这个家会这样吗？妈会死吗？爷爷奶奶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还不都是因为我煞气重，谁对我好我他妈就克谁，天生的离群动物，活在这个社会上就是用来看人白眼的。都我错，上辈子我就错了一辈子，这辈子我还得就着这命活下去，没法儿改了，定下来了。”

叶凡突然眼眶就红了，他喃喃地说：“我真不想这么活，窝囊！我想孝敬我爸，我想给他养老，给

他过好日子，好好补偿他……可是，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扛着，生病了自己扛，受委屈了自己扛，谁他妈来补偿补偿我？谁来！”

就在叶凡强忍着鼻子尖那股酸涩，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敲门声响了，他忙抹眼睛，清了清嗓子，亮亮堂堂地朝外边儿应声：“马上就好，您等会儿。”

没敢让叶生在外头多等，叶凡动作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开了门出去。叶生刚起来，脸上还带着隔夜的倦容，叶凡知道为什么，他什么话都没说，回自己房里收拾好东西，带上钱包钥匙，没和叶生道再见就出了门。

他不想给叶生添堵。

“怎么？今天心情不好？”卸完一车货，因为个子的原因被取了个“老高”绰号的工友走到叶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凡想说自己没事儿，可话到了嘴边硬是不想开口，没辙，只能懒洋洋地看了对方一眼没后续动作了。

“和家里人吵架了？”那人自顾自地猜，“要不就是成绩出来了，没考好？”

叶凡经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应届毕业生，还要去查成绩，还要填报志愿，这事儿那事儿的，麻烦一大推。可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想着能找个地儿躲一晚上，随便哪个天桥或者隧道，就算是街心公园的一条长椅都行，给他一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