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虎旅系大司马掌管,济北王又与大司马……”
“不必多问,但去吩咐,他们自会听从。”慕容评说。
“那么济北王……”
“待我回时再说。”
“是!”
天王后苟氏最后替结发的丈夫将衣上一道微不可见的褶皱压平便矮身告退了下去,待苻坚转身时正当面与在旁板脸站立的赵整对上眼,突觉分外好笑地问他:“你在此拄了一早,是有何事要奏?”
算不上答话,赵整不咸不淡抛回一句:“陛下不清楚?”
“少作些阴阳怪气。”苻坚睃他一眼,嘴上佯作威胁道:“究竟何事,再不说,便从此不许你说了。”
赵整显是未被这一话吓到,只以目示意他看殿外。
“什么?”
“我在这拄了一早,有人也在外跪了一早。”赵整说:“且是肉袒伏斧质跪着,向您请罪呢。”
苻坚拧了眉头。
“何人?”
“怎会有别人?自然是宾都侯。”赵整说:“秘书监昨夜已遣骑兵于蓝田将其追回,没有陛下您的指示,便又送回了侯府。。”
苻坚面上几分僵硬,目色也不如方才与他取乐时那一般轻快,他偏过头对向身边侍候的宦官宋牙,压声问道:“怎么无人通报?”
“陛下……这……”宋牙陪着笑脸,将一字拖得老长,刻意与他研磨。
果真苻坚立刻没了耐心,冲他一挥手,宋牙立刻闭紧了嘴,微有几分怒意的大秦天王将一只茶碗重重落在案上,那精致的瓷器一侧立显出一道蜿蜒的裂纹,宋牙此刻倒是机灵地弯腰扶他。
苻坚站起来径直要到殿外去,路过赵整身边时,后者微侧了身子,却还是使他停了一刻。
“丞相像是将咱们都瞒住了。”
赵整举目向他看去,不紧不慢道:“陛下何不顺了丞相心意?”
苻坚没有答他这话,自腔中提来一声叹似的呼喝声音,脚下重又迈开,赵整也无所谓得不得他回复,下颔还是高抬,目色却已从他身上敛去,紧随那一尾翻起的玄衣后摆而去。
室外虽算不上寒冷,却也正当刮着晨风,慕容垂脱去了上衣,散下黑发,腰间繁饰佩剑一律卸去,背是一柄沉沉斧质,压得一幅肩背微曲,全靠双手贴地支撑。
目色倒不显小气瑟缩,使人心惊的魄力也不减多少,只是在衬托之下略有看透的苍凉。
东堂正门打开,慕容垂眉角微动。
汉白玉的扫除层层累上,若有人立在之上,在下之人便需举目仰视,更何况此“下人”还是一副跪拜的姿势。
赵整跟同苻坚身后迈出门槛,方站定一刻却不料身前的主已大步流星□□扫除。
“道明,这是做什么?”苻坚弯下腰,一把搀住慕容垂裸(舔舔大垂)露的肩膊将他生生拖拽起来,慕容垂显是还未从伏罪的角色之中醒转过来,迷茫之中苻坚已亲自动手将他背上所负拆卸下来。
“陛下……”
宋牙在一旁承了那一幅刑斧,拖着手臂又交给下面的小太监搬走,再回过头时只见到苻坚已将身上的外衣剥了去,展开向慕容垂背后一罩,松松替他披了上。
“古人云:狐死正首丘,何况是人啊。”
慕容垂低头将那外衣拢住。
“贤人不忘心之本,难免不有向怀旧地心思,何罪之有?”
苻坚顿一顿,刻意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宾都侯这是何故畏惧成这一幅狼狈模样呢?”
“陛下……”
“宾都侯。”苻坚正了颜色,直向慕容垂眼中看去,迫得他眼目动荡流转:“燕之无道,孤伐之代天,天意,无人得以挽回之,令郎才华聪颖,如今却羊入虎口,孤心痛之惜之,卿可懂得?”
慕容垂重将眼眸定于那一泓惊心目色之中,半晌双膝弯曲,三拜。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