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继摇手,撇嘴道,“他们家中如何,我不晓得。但大多数都是因江南贡士庄资助费给的多,江南各行省对培养人才历来重视,各州府从儒学学粮中发给每个赴京的举人三百两,足够一年的生活费了,何况还有各人从家中带的银钱。提起这个,阎某惭愧啊,山西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贡士庄,能够好好负担起赴试学子所需费用。”
容与蹙眉,“贡士庄不是有朝廷拨款么?虽各省多寡不同,但也是取决于参试,和最终得中进士人数比例而定,不该相差过于悬殊吧?”
“林爷有所不知,贡士庄名为朝廷拨款,实则朝廷那点钱却是杯水车薪,如今早就是各地府衙自己在经营,这经营的好坏就取决于一省财政和地方乡绅的支持程度。像江南繁华,仕子文人云集,很多世家除了培养自家子弟,也乐意培养本乡本省的学子,有这些大户资助,自然更不愁花费了。”他顿了一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山西也不缺富户,只是俗话说老西儿舍命不舍财,越舍不得就越寒酸,越寒酸就越让人少了应试的兴趣,读书风气自然不会盛,这和江南一带的学风昌盛倒成了相反的比照。”
容与点点头,对这番话很赞同,“希望贵省再多些先生这样坚定读书致仕的人,能不畏寒窗辛苦,不惧赴考之路艰辛。”
阎继面有愧色,“若不是遇到林爷,我此刻也只能冷酒就小菜了。其实今日来此,原也不是为吃,确是想在下场前看看文公当年留下的匾书,顺带凭吊,刚才出言驳斥,不过是意气罢了。”
大喇喇笑过,他起手道,“林爷可否告贵府所在,待应试之后,少不得上门叨扰,以酬林爷款待情谊。”
容与想了一下,含笑道,“先生还是太客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林某是本地人,所以还是我来找先生吧,待得先生金榜题名时,我自会前去恭贺,不过届时先生所居驿馆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踏平了。”
阎继凝目看了他一刻,但见他一身石青色衣衫,看着虽朴素,用料却极考究,年纪颇小,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脸庞白皙清俊,眉眼舒展干净,尤其那一对眸子,光华流转,熠熠生辉。心下猜想,京师多贵胄,这林姓少年人多半是哪个世家公子哥,也未可知。
于是淡淡颔首,“林爷既不愿意告知,我便不问了。端看您这般品貌,必然出自名门。适才多有举止无礼之处,还望林爷海涵。”
容与点头一笑,二人各自饮酒,其后相谈起各地有哪些兴盛书院,哪里的名师口碑最好,不再纠结身份这个话题。
第18章 迁居
容与赶在傍晚前回到了宫中,即便特意绕路,给沈徽带了京城最火的糕点铺子出品的精致点心,也还是没能换来他一个好脸色。
沈徽嫌他在外游荡的时间太长,“撒出去就不知道回来,心都跑野了,既这么着,朕索性派你出去巡海防,让你去福建广东,走的远远的不是更衬你意?”
容与品咂着他的语气,居然察觉出一点亦嗔怪亦逗弄的意味,这个发现令他很是无语,拿不准沈徽是真取笑还是真生气,只好低下头不吭声。
“连句讨朕喜欢的话都不会说,你是怎么当上掌印的?要不是朕宠着,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沈徽好像真在生气,神色愈发流露出不耐烦。
容与匆忙检讨了一下自己,确实不大会说漂亮话,只能老实表态,“皇上,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这么晚回来。”
沈徽似乎没留意“以后”两个字,横了他一眼,又指着案子上小山高的奏疏,命令道,“朕今儿眼睛乏了,你念给朕听。”
倏忽想起了李松阳那番话,容与开始觉得不妥,“皇上,臣不该看奏疏,也不该知道内阁们的决策。”
沈徽更加不耐烦,“什么叫该不该,朕说的就是该!你又不是没看过,看一个也是看,看一百个也是看,五十步笑百步。”
早知这样,当时就该一眼都不看!可那是他命令自己做的事,容与心道,那时节委实也不大可能拒绝。
争不过去,只好一本一本念给他听,沈徽听完之后,有时沉默一会才接过去批示,有时会当即拿过去写上朱批,有时还会嫌大臣们啰嗦,只让他择其要删其繁的念出来。
整个过程里容与还要去给他煮茶倒茶,服侍他净手用茶点,又要更换熏香,殿里伺候的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忙前忙后下来,等全部奏疏批完花费的时间,倒比沈徽自己看还要长些。
容与一面收拾那些折子,一面试图用这个结果来劝他,下次不要再这么做,沈徽却好像知道容与要说什么,示意他住口,只道,“今儿有什么好玩的?看见几个省的学子了?”
容与将今日见闻大致讲了讲,尤其是李松阳和阎继两个人的风致性情,重点说了各省自己经营贡士院的状况,而对李松阳针砭内侍的那段则略过不提。
“真是好的越好,糟的越糟。国家财政有限,还得靠各省自筹。山西人不能光念着经商,官场上讲究乡情,人少的省份就吃亏,这个道理还得让他们自己明白才好。”
沈徽说完,起身预备回寝殿,容与忙跟上去,听他漫不经心道,“明儿吩咐造办处,把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重新收拾了,按你如今住的规制来,弄好之后你就搬进去住。”
容与一怔,乾清门外那几间小值房历来是给上夜的内侍暂时休息用的,沈徽竟要自己以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