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发现到迎战,元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这种速度是将近一年的严酷训练所造成的,为了血耻,忻都等人不得不付出几倍的精力,看着身前的阵势,就连他都感到满意。
现在风暴已经渐渐远去,海面上的风力不算很大,而风向随着双方位置的移动,正在悄然发生改变,从双方的数目来看,一千二百只船和一千余只船肉眼一时是无法分辨的,更何况,他的两个同僚正在加紧收拢余船,用不了太多时间,就会对来袭的宋人形成压倒优势。
忻都不觉得这个时间会很久,直到双方逐渐接近,被海浪托得高高昂起的巨首出现在眼前,他才明白了洪茶丘那番话里的意思,船也是有区别的,宋人的船用弯月来形容还是有失偏颇了,应该是挂在腰间的弯刀才对,而这柄刀已经出鞘,亮出了锋利的光芒,势不可挡。
“哗!”
就在心驰神曳得不知道如何形容之时,刀尖带着沉重的惯性劈了下来,海水在一瞬间被分开,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前阵的所有船只都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避让。
这个举动不但让忻都有些无措,就连宋人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本已经做好碰撞的准备,甚至就连舷侧的甲士都执起了刀枪,迎接舷战的到来。然而什么都没有,巨舟沿着敌船避开的空隙猛地撞了起去,船首处突起的冲角没有挨上敌船的船头,而是擦着侧舷,就像一把刀一样将整个船身划出,一道骇人听闻的大口子,而海水便毫不客气地涌了进去。
“前阵被突破了!”忻都听到自己人落水的惨叫,又看到一艘战船慢慢开始倾覆才从惊异中回过神来。
这能怪他反应迟钝吗?当然不能,虽然是蒙古人中罕见的航海能手,但是正儿八经的海战,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就连剿灭海盗这类的小事情,下面的人也不会去惊动一省平章,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没有海战的经历,当然不代表他就不会打,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忻都立刻做出了反应,无论宋人想做什么,那艘大舟就是最好的目标,而这个目标的周围,全都是他的人。
“打旗号,困住它,击毁它。”一急之下,他已经顾不得用什么语言了,听到指令的手下自然会将蒙古话翻译成高丽话,或是汉话,然后转给斗子里的军士。
只不过,这个指令从发出到接收,再到执行是有一个过程的,在训练有素的情况下,这个过程通常会比较短暂,就算再短暂,也是相对于十三世纪而言,更何况整个前阵的阵形在宋人的冲击下已经发生了混乱,他们是不是能够收得到,是不是能够执行下去,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就在叶梦鼎的座舟冲入敌军前阵时,他的整个船队完成了阵形的调整,由相对重叠的箕形阵,变成了向两翼展开的鹤翼阵,而敌方却还是维持着出港时的模样,更像是个方阵,简单的说,宋人正展开翅膀,向他们包围过来。
“一指,震天雷,两发疾射,目标......最大的那只。”
最大的是哪个,都统哪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左右到处都是敌船,可劲儿地打就是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第一轮他是不会用上震天雷这种精贵货的,现在情况并不算好,如果不赶紧打出威慑力,蚂蚁也是会咬死象的。
“二指,上铲弩,对准他们的主桅,先不要管人!”
“三指注意两侧,看准了再落下。”
“神臂弓,给老子打出去,火箭,用火箭,刀牌举得高一些,护住弓弩手,沙土在哪里,快快,那处着火了,赶紧覆上......”在完成了阵形的调整之后,他就从全军的指挥变成了一船船主,该怎么打,自然会由各船自行来决定,脚下的这条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矢交坠兮士争先,这个句子放在十三世纪的海战里,再也恰当不过了,在接舷之前,双方能给对方造成伤害的,只有远程的武器,而这个远自然是相对的,并不是后世那种巨炮甚至导弹,射程百步左右就已经是极限了,有效距离只能说是越近越好,因为这不是陆上,船身时时刻刻在移动着,震荡着,许多人可能连站都站不稳,就更不要提什么瞄准了。
巨大的战船依然在向前冲撞着,设在前舷两侧的投石机被军士们拉扯着,将悬臂的张力蓄至最大,然后略略调整了一个角度,便突然放开,一个后头冒着火星子的圆球猛然向前抛出,在空中划了一道耀眼的弧线,落在了不远处,过了一会儿,就在军士们以为掉入海中的时候,那个方向上一下子发出“砰”地一声轰响,伴随着轻微的红光,还有隐隐的人声。
“再来!”命中的喜悦让机台上的军士们振臂高呼,短暂的喜悦过后,一发发的火油弹、震天雷被次第打出,无论是否命中,那种巨大的破坏力都让敌人为之胆寒,而这样的利器,船首上就装着两具。
从船首到中舷,依次摆放着数架床子弩,所有的弩架上都安放着一柄长长的铲子,锋利的豁口闪着乌油油的光亮,随着指挥们的呐喊,在机簧的作用下笔直地飞了出去,不需要瞄准,也无法瞄准,这种撞大运的打法,原本就是这个时空的常态。
因此,宋人才会主动冲阵,在敌人较为密集的情况下,任何武器都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床子弩也不例外,铲弩的作用不是伤人,而是击帆,或是桅杆,哪怕只是绳索都好,当然如果某个站于桅前的军士不慎被击中了,后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