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敌境二十余日了,所发生的战斗连千人的规模都不到,沿途所有的县城,要么早早地开了城门,要么在看到他的军容之后放弃了抵抗,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他安然进入下邳县城,这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古徐州州治,归德府的门户所在,如此重镇居然守兵还不足千人,除了达鲁花赤府上的近百个蒙古人,其余的全都是汉军,和别处一样,这些蒙古人在开城之前就已经跑光了,让他连个祭旗的都找不到。
攻势如此顺利,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担忧,刘禹的情报网遍布江北,大都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元人可能还没有他接到消息快,这种战略级别的优势,如果不善加利用,就枉对某人的一片苦心了。
因此,他在下邳县城只让全军休息了一天,补充了粮草之后,便再度开拔,这一次的目的地便是所有计划的终点......徐州。
为什么会是徐州,它并不是归德府的治所,却是唆都大军的出发地,也是物资中转枢钮,从中书省调集而来的粮食、军械全都堆集在那里,也只拿下了它,才能真正在淮北站住脚,因为敌人就算能凑出兵马,一时间再也凑不出所需的军粮了。
速度,要的就是速度,这是刘禹之前反复强调过的,他的麾下足有十多万大军,暂时来说,在江北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唆都大军覆没的消息,此刻还没有传回去,只要他在元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徐州,切断这个枢钮之地,就能立于可攻可守的不败之地,眼下二十天过去了,指望元人依然像聋子瞎子根本就不现实,所以他现在不再隐藏行藏,而是要示敌以威,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挡在路上的蝼蚁。
“报,张督帅发来消息,请相公亲览。”一个骑兵赶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竹筒。
“不必了,念。”
“余所部已经拿下宿州城,歼敌一个千户所又三百人,正日夜兼程,盼能与相公会猎于徐州城下,世杰顿首。”
“哈哈,好,张帅的人走到前头去了,将此消息遍示全军,看看儿郎们有没有信心,再快上一些,不要输与了客军。”
这个好消息让李庭芝最后的那时忧虑也不翼而飞,宿州一下,徐州就成了囊中之物,唯一可担心的是那里不像别处,绝不可能没有驻军,为此,除了将大军集于城下示之以威,他还要想想别的法子。
李庭芝没有料错,徐州驻军甚至超过了归德府治所在的睢阳,五千汉军加上一千多蒙古骑兵看似没有多少,可是据城以守,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要知道现在可是滴水成冰的寒冬时节!
徐州州治所在的彭城县城,军甲整立,门禁森严,一派如临大敌的景象,其中固然有大军物资集散地的缘故,而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知晓了唆都部的覆没,而是来自于中书省的异常。
“某却不信,那些粮食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徐州总管府的大堂上,一个汉人男子咆哮着吼道,他的属下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任凭唾沫星子四处乱射。
这是一件极为蹊跷的事,从济南府各处发来的公函,清楚地列明了粮草军需一早就送入了河南,可是近在咫尺的徐州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居然一粒米都不曾收到,官司从两省行台一直打到大都城,除了被那位监国的太子殿下严旨训斥之外,没有任何结果。
这样的情形,怎不让负责整个大军后路的行军千户、佩金虎符张懋怒火中烧,中书省那边可以推说不知,他却不能不问,没有粮食送上去,一旦前线有变,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他这个行营留守。
最为关键的则是,前方战事究竟如何?他竟然整整二十多天没有接到消息了,无论是派出去的信使,还是自军中问责的军使,都不曾出现在徐州城下,情况变得越来越诡异,城里近日隐隐有传言,宋人在淮水边上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甚至已经攻入了河南省。
这怎么可能?张懋打心眼里就不相信,元人就是真的败了,宋人敢于跨过淮水追击么?别的不说,建康城下输成了那样,宋人也只敢收复几个没有人驻守的州府,从阳逻堡到襄阳府,不是安然无恙么。
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无论这些传言是不是细作有意散布的,他都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事实,军中应该断粮了,楚州城下连颗草都找不到,大军如何在天寒地冻中度过这二十多天?想到这里,张懋顿时觉得身上又冷了几分。
“拿中丞的钧令去各府催一催,无论如何,也要多筹集一些,借也好赊也罢,好歹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府内是个什么情形,他岂能不知,这番话说得艰难无比,大户们个个都有后台,想要他们出血,非动兵刀不可,百姓......已无隔夜之粮,再逼就只能铤而走险了,可是他不逼人,人就要逼他,张懋不得不硬起心肠,再次强调了一遍。
属下们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过眼下除了这么办,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军法无情,钢刀说砍可就砍下来了,管事的跑不了,他们这些办事的又能躲到哪里去,看着这些人磨磨蹭蹭地走出大堂,他的烦闷已经快到头顶了。
“千户,府外有个书生,说是......”一个守门的军士站在大堂外,吞吞吐吐地向他禀报。
“说什么?”张懋疑惑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