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药局地方不小,但养的都是些闲人,好本事的太医是不来这里的,能在这里的都是些混吃等死之辈,有人还打算着捞点油水,所以素来都是乱七八糟,什么药草存放不当生霉啊,以次充好啊之类的事屡见不鲜,也无人有心来管。
不过这回桃华过来,情况可就不大一样了。上次蓝田洛南两县治疫,惠民药局那个想着趁机捞油水的官员连同几个同流合污的都被一锅端了,剩下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发奋图强的心,但这种事一时却是不敢再干了。再加上皇帝派了个还算正直的太医过来负责,倒让药局里的风气为之一清。
然而这都不如要推广种痘事宜来得让人震动。皇帝把此事一划给惠民药局,这原来根本没人愿意来的地方突然成了香饽饽,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来,负责的那位钟太医,倘若不是皇帝派来的,险些被挤得站不住脚,风气顿时又变了。
不过桃华却不打算就这么用这些鱼龙混杂的人,有些人根本连医术都不通,只从西北打听来消息,说是种痘十分简单,就想着也进来学习种痘之术。这种根本就是来投机的角色,桃华准备统统都踢出去。
当然,不用也是要有理由的,桃华的办法就是:考试,择优录取!
考试就从今日开始,共分三场。第一场是辨认常用草药,这一点应该是古代医者的强项。不比现代医学分工明确,很多会开方子的医生并不见得能辨药,古代的郎中却是都要仔细学过的。桃华估摸着,光是这一场,就足够把那些滥竽充数的涮下去了。
果然,等桃华进入药局的时候,院子里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每人面前摆着一个竹匾,里头混杂了各种草药的切片,每人手边一张纸条,要按纸条上所写,从里头挑出不同的五种草药来。
这场面可真是颇为好看。有些人挑得满头大汗,还企图斜眼去偷看别人挑的东西。只可惜桃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每个人手边的纸条内容都不同,要是学别人的,只能学出零分来。
钟太医主持考试,站在院中也是看得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了其中一人手中的药:“叫你挑何首乌,你竟挑出草乌来,简直是胡闹!立刻给我出去,若是用了你行医,岂不是草菅人命!”
相似的药材容易混淆,然而何首乌与草乌还是颇有些区别的,此人竟然能错得如此离谱,更挑出了一味□□来,真真是叫钟太医忍无可忍了。
那人脸涨得通红,还想说什么,桃华从外头进去,淡淡地道:“钟太医说得对,此等人根本不该进药局来。今日参加考试又错误百出者,都把名字记下来,待我上报皇上——”
她话没说完,已经有几个人悄悄放下手里的药草,往院子外头溜了。桃华只当没看见,继续说道:“下面两场考试也是如此,每场成绩都要上报皇上。”其实这当然不可能,皇帝日理万机,要是连惠民药局这种考试都要看,那每天忙死也干不过来啊。
然而桃华这话却没人敢掉以轻心。皇帝平常的确是不管这种琐事的,可若是有人能将这东西递到皇帝面前去,那就另当别论了。而郡王妃能不能直达天听呢?问这话的人,先去打听一下是谁让郡王妃回来主持种痘事宜的吧。
因此第一场考试结束,留在院子里的人已经只剩下不足一半了。谁也会权衡一下利弊,在这件大事里捞不到油水固然很遗憾,然而总比在皇上面前挂了号,惹得皇帝震怒的好。
钟太医看着空空的院子直摇头,对着桃华都有几分惭愧:“老朽无能啊……”让惠民药局混进如此多的人来,实在是他的失职。
桃华笑了笑:“您专注医术,哪里能跟这些人勾心斗角呢。”学者都是干不过投机者的,有心算无心,钟太医又没有多少实权,自己没被挤出去就不错了。
“只是下头两场考试您就费心了,医术尚在其次,种痘之事,第一要谨慎细致,有责任心。”光想着来捞好处的都滚一边去吧,万一痘苗出了问题,那是要死人的。
钟太医连连点头,又将惠民药局近来做的准备向桃华介绍了一番:“蒋郎中主管此事,还有一位刘翰林,极为勤谨。”这两位都是郡王妃的亲戚,钟太医也未能免俗,少不了要说几句好话。不过他也不算说谎,这两位的辛苦工作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还真的说不出什么不是。
桃华笑着听完了,又在药局里走了一圈,看天色已然不早,便告辞钟太医,上了马车回郡王府。如今家里还有蒋柏华,小孩子刚换了新住处,虽然是自己姐姐家,也免不了有些不大适应,她得早点回去。
马车才出了惠民药局不远,就听前头马蹄声跟擂鼓似的飞奔而来,赶车的三七吓了一跳,连忙吆住马儿,便见一骑飞驰,旋风一般从车前面卷了过去。若是三七没有停下马车,虽不说撞上,怕也要惊了马。
“这是什么人!”薄荷有些气恼。京城里这般繁华的地方,是不准这样打马飞驰的。
三七在外头,却看清了那骑手身上的衣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