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想越深,手里还拉着崔幼婉的手,却把她给忘记了。皇帝也像根本没看见崔幼婉似的,满面含笑坐着,只把个崔幼婉半弯着身子晾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好旁边还有个皇后。方才关于王府长史的话她是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或许即使听进去了,也根本想不到其中有什么深意,只是看着太后忽然不提这侧妃的事了,心里着急起来,便欠了欠身笑道:“王府长史虽说是总管王府事务的,可终究不好管到后宅里去,更不能贴身伺候安郡王。妾身听说,安郡王这次回京,身边原有的贴身丫鬟都没跟来,这可不成啊。”
皇后其实在娘家的时候也没少读书的。于家在立太子之前就谋划过未来的皇后之位,家里几个适龄的女孩儿虽不敢说是自幼就按照皇后的标准来教导,也是读过不少原不该女孩儿来读的书。譬如说本朝的官职什么的,皇后也是能如数家珍的,说起王府长史的责任倒是半点没错。
皇帝也就半转过身子来对着她,淡淡地道:“郡王府里,难道还少了丫鬟不成?”
“皇上不知,这原用惯的贴身丫鬟,照料起来自然是周到,若是换了人,连主子的喜好怕都不知,如何能好生伺候呢?”皇后一听皇帝说这话就来气,勉强笑道,“再加上安郡王妃要替皇上去管这种痘大事,就更顾不上后宅了,恐怕少不了有怠慢安郡王之处呢。所以母后想着挑个合适的人过去立为侧妃,管一管王府庶务,也是替安郡王妃分忧。如此一来,安郡王有人伺候,郡王妃也能无后顾之忧,一心替国计民生出力,岂不两全其美呢?”
这话说得倒也漂亮,可见皇后若是肯用点心思,还是能说点场面话的。至少皇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她,只能瞧了她一眼道:“皇后有心了。只是安郡王自己尚未提过此事,何况他娶了正妃不久,立侧妃倒也不急。”
这话说得别有一番意味,然而皇后若是不想看人脸色的时候,简直就是有自动隔绝的能力,径自道:“这话安郡王怎么好自己提的,自然是母后先替他们想在了前头。皇上看崔家姑娘如何?方才说过话的,母后喜她温柔大方,又通读书,又会管家理事,正是好人选呢。”
皇帝这时候才瞥了崔幼婉一眼,微微皱眉:“崔知府尚未过头七……”
崔幼婉被这一眼看得一阵脸热。她又何尝不知,父亲热孝未满就谈婚论嫁,这种事放到外头去说总归是站不大住脚的。按理说这种事该是崔夫人与太后商议,她本人只该表示父亲过世伤心欲绝,无论如何也要守孝三年才肯谈婚嫁之事才对。自然太后召她进宫她不敢不来,然而皇帝这一眼简直是扒了她的脸皮,这一刻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钻。
太后连忙拍了拍她的手,嗔道:“皇帝怎么当着这孩子的面说这个。她失了父亲,正是伤心的时候。可是时间不等人,她都及笄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亲,三年之后就十八了,还能找什么合适的人家?崔知府为国捐躯,皇帝对他的家眷自然应该好生照料,给这孩子安排个归宿,岂不是最能告慰地下之人?这孩子实在是个好的,我原还想在于家子弟里头挑一个,只是见了才知道,那一个个不成器的,哪里配得上呢?想来想去,她姐姐从前是先帝指给安郡王的,只可惜早早的去了,如今把妹妹嫁过去,也算是了了先帝的心愿,称得上一段佳话。再者这会儿安郡王府正缺一个能帮着蒋氏分担的,依我说,就叫内务府准备起来,等过了七七,把人接进府去吧。”
说着,她就转头去看桃华:“蒋氏,你不会不愿意吧?”
皇后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补了一句:“母后都定了此事,谁敢不听?”她突然之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地接了一句,“何况蒋药师那样的人家,想也养不出这样不容人的女儿来,否则皇上当初又何必指了她做正妃呢。”
愿意你个大头鬼!桃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但不得不说,皇后最后这句话算是够聪明。无论桃华本人怎么不在意,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妒为七出之条,若是她传出妒嫉的名声,连蒋锡都要落个教女无方的名声。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当初明明是太后设计要让沈数娶蒋氏的,皇后却倒打一耙,把这事儿栽到了他头上,还借着他来压蒋氏。然而当着这许多人,他也不能拿出真相来反驳。正想要说句什么,桃华已经笑了笑道:“既然母后看中了崔二姑娘,只要崔家愿意,我自然没有不愿的道理。”
崔幼婉心中一阵狂喜,却见桃华似笑非笑地瞥着她的母亲,悠悠地道:“毕竟崔大姑娘知道了也会高兴吧……”
桃华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崔幼婉一心都在等待答案,紧张得根本没有注意她话里的端倪。现在心愿得偿,兴奋之余她终于听出了桃华话里的意思,陡然之间后背就浮上了一层细汗——崔大姑娘,她的姐姐,已经报了暴病而亡的前准郡王妃,现在还在她家里呢!
难道说,安郡王妃已经知道姐姐没有死?崔幼婉只觉得后背上的汗仿佛变成了一根根的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她下意识地向崔夫人看过去,却见崔夫人目光也是游移不定,显然也有些慌了。
崔幼婉试图安慰自己这只是多心而已。崔秀婉在猎场私逃的时候,蒋氏已经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