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蒋燕华局促地坐下,眼睛忍不住扫了一下桌角上的账簿。那几本账簿封面的颜‘色’与家里的账簿不同,定然是李氏嫁妆的账了。账簿上头压着个小匣子,蒋燕华自己也有个类似的,放的是月例银钱,此刻看到相似的匣子,就猜到里头是什么了。
“月例发完了?”桃华示意薄荷把账簿和钱匣子抱走,随口问蒋燕华。
“是。可是——”蒋燕华把目光从匣子上收回来。看薄荷拿那匣子轻飘飘的样儿,里头放的必然不是银锭或铜钱之类沉重的东西,只怕是银票。她还没见过银票长什么样子呢。
桃华微微一挑眉‘毛’:“怎么了?”
“我,我发到最后,少了一百钱……”蒋燕华低下了头,有些羞愧,“我没办法,先向母亲要了钱填补上了……”
“错在哪里,可找出来了?”
蒋燕华摇摇头。她挨个人都问了,可是谁都不承认多拿了钱。
“你是怎么发的?”桃华沉‘吟’了一下,“就是叫人直接来领的?”
“是……”蒋燕华有些‘迷’惘,“若不然,还要怎么发?”
桃华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先将每个人的例银分开来,待数量核对无误,再对照名字发放?”
“那多麻烦——”蒋燕华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她被做冬衣的事都闹得头大,还要绣屏风,只觉得时间不够用。
“嫌麻烦,所以你宁愿自己往里填钱是吗?”桃华淡淡地刺了一句。
蒋燕华顿时没了话说。桃华看她一眼,到底还是说:“你初学管家,应以不出错为第一,不要怕麻烦。等日后做习惯了,再图个省事也来得及。这次少的一百钱,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下次若再有错,可就要你自己填补了。”
蒋燕华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姐姐,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出错。”等她绣完了屏风,自然就有足够的时间来细细学习。
桃华点点头,看着她出去。薄荷放好了东西走出来,小声道:“我看二姑娘眼睛底下发青,似乎夜里不曾睡好。这些日子萱草买了许多绣线,问她又不说,也不知二姑娘在赶着绣什么。单是一‘床’帐子,好像也用不得这许多线。”
“随她去吧。”桃华伸了个懒腰,“我还有最后一扇屏风呢,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别的——只要她不生事,做点什么也是她的自由,你也不必事事都要打听。萱草到底是她的丫鬟,若是什么事都往外说,也不是忠仆之道。我看那丫头有分寸,倘若是什么不好的事,她会透‘露’一二的。”
蒋家的礼数应酬并不算多,又是旧有的惯例即使蒋燕华帮不上什么忙,桃华自己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所需要特别加厚一点的,无非是今年送给苏家的礼。一则是为了玳玳‘’茶的谢礼;二则一出正月蒋家就要往京城里去,等不到苏夫人肚里的孩子出生,要预先送一份礼过去。
桃华叫人去银楼打了一副赤金空心长命锁,另带自己绣的两个肚兜。长命锁是常见的祥云如意图案,肚兜上的‘’纹却是桃华自己画的。苏夫人拿在手里,瞧着新鲜:“这是什么‘’样?”
“是使君子‘’。”桃华解释,“此‘药’专治小儿病症,围在身上,也算求个平安。”
“使君子倒听说过,不想这‘’倒也好看。”苏夫人将肚兜捏在手里,只觉布料极为柔软,怕是买了细软的布,又仔细‘揉’过一遍,且所有的线头都藏在布里,贴着小儿皮肤的一面竟‘摸’不到一点硬处,知道是费了心的,不由眉开眼笑,“还是你有心。”
桃华笑笑:“出了正月就要跟着父亲去京城,不能眼见小公子出生,所以先送上薄礼。等从京城回来,再来看小公子。”
苏夫人肚子已经显怀,说话的时候手也不自觉地放在上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轻笑道:“其实若是个‘女’儿,我们也高兴。”
桃华笑道:“乡下人都说,姐姐带着弟弟跑。若先生个姑娘,将来还会帮着照顾弟弟呢。夫人还年轻,将来只怕生烦了的时候都有。”
苏夫人笑起来道:“借你吉言了。”她多年无孕,其实心里颇有压力,如今发现自己其实能生,这心便放回了‘胸’膛里。说起来她才二十出头,许多‘妇’人到三十出头还在生产,这么一想,果然还有许多时间,因此虽然也盼着一举得男,但若生个‘女’儿,倒也并无不好。
出了苏家,桃华又去了谭家。三个月的‘药’用下来,谭香罗的病基本已经痊愈,不但脸‘色’愈见红润,人也胖了些。谭太太许给她的铺子已然开始营业,赶着年前这段时间卖了好些点心出去,尤其是那酥酪夹饼,因天气寒冷不易变质,销量颇好,每日做五十盒,只一个上午就抢光了。
人有了寄托,‘精’神立刻不同往常。桃华在屋子里才坐下,就见谭香罗满面笑容地进来,连说话的声音也响亮了许多:“妹妹来了。我刚刚在厨房,劳妹妹久等了。”
“谭姐姐又做了什么新鲜点心?”桃华捧着茶杯笑,“瞧姐姐这‘精’神的模样,想必这些日子点心铺定是日进斗金。”
谭香罗也是直笑,从身后的轻绯手中接过食盒,亲手往外端点心:“哪里有什么日进斗金,不过是这会儿赶着年节,才能多卖些个点心。我想着出了正月就是龙抬头,家家要吃龙鳞饼,就先做点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