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铸点了点头:“崔知府是送‘女’入京成亲,本人又不能来,只怕也有些不便。你过去见了崔夫人,能帮忙就帮忙——只是,又要累了你了。”他成亲后多有借妻家之力,妻子又能干,时日久了不免就多有愧疚。
景氏只是笑:“这又有什么累的。崔家必定带了管家过来,便是有用到我的地方也有限。老爷别站在院子里说话,快进去换换衣裳,也该去瞧瞧姨娘。”
良妈妈略有为难地道:“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姨娘现跟着老太爷在百草斋伺候,可那地方——听说是连老太太都不得进去的。”她是景氏身边最得力的人,一边忙活着收拾屋子,一边还能‘抽’出空来向引他们进来的蒋府下人打听消息。
景氏沉‘吟’了一下:“可是呢。方才父亲说,姨娘一会儿就来看我们了,如此说来,百草斋那个地方,怕是——老太爷不喜人搅扰。不管怎样,老爷先换了衣服吧,一会儿姨娘来了,也别叫姨娘看着风尘仆仆的不像样子。”
屋子虽没全收拾完毕,但给几位主子更衣休息的地方却是有的,景氏带了蒋莲华在一间房中更衣,一群丫鬟连忙上前服‘侍’,蒋莲华将手里的钗‘交’给其中一个丫鬟道:“雨前,收好了,三月三出‘门’的时候,就戴这个。”
景氏一面更衣一面笑道:“别说,你三婶拿出来这钗子,倒在我意料之外。这珊瑚珠子颜‘色’难得,纵然不是郡主赏的,也很看得了。”
良妈妈就着雨前的手看了看那钗子,也有些诧异:“想不到三老爷家还能拿出这样好东西来。”倒不是说蒋锡家就买不起这样的珊瑚珠子,但一来这等品质的少见,有钱未必买得到。二来这是给侄‘女’的见面礼,也没有个‘’大钱买脸面的道理。依着蒋锡一家的穿着来说,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不是郡主赏,大概也就不会有了。”景氏笑了一声,又道,“只是不知桃华那丫头怎么就结识了郡主……不过我看那丫头的意思,并不想叫别人沾光呢,分明是借着丹丫头的嘴来堵了我的话。”
蒋莲华淡淡地道:“听说南华郡主脾气大得很,三妹妹不愿上前也是对的。能得她的赏,纵然有江少夫人的缘故,也不定三妹妹是如何伏低做小的呢。”
景氏笑了笑:“自来就是这样的,在贵人面前,少不得要这般。”难道她在福州知府夫人和陆将军夫人面前,就不必伏低做小了吗?
良妈妈忙道:“姑娘这是心疼太太呢。”
景氏知道‘女’儿有些清高。虽则出外极有分寸,并不会得罪人,但也轻易不肯去趋奉那些贵‘女’。偏偏他们是商家,自来商为四民之末,纵然如今比前朝在这上头松得多了,然而到了那些官眷们跟前依然低人一等。
蒋莲华自幼是跟兄长一样延师教导的。不但请了江南一带有名的‘女’夫子教导琴棋书画‘女’红针指,七岁前还跟兄长一起在外院听老先生讲四书五经。论才学,她比兄长蒋楠华还强,就是拿到外头跟那些官家‘女’儿比也毫不逊‘色’。
景氏是知道‘女’儿受过委屈的。蒋莲华最初跟她出‘门’的时候曾经大展才华,结果被那些不如她的官家‘女’孩儿讥为酸文假醋,后来知道内敛了,又有人说什么商家‘女’毕竟如此的话。景氏岂不心疼‘女’儿?可这些应酬是免不了的,就是以后蒋铸得了官,这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也天然留一段话柄给人。更何况你做了官,上头可还有更大的官呢,就算是为了前程,你要不要奉承?
“莲儿,你如今在家里做姑娘,一切都还好说,总有爹娘替你担着。可日后嫁了人家做媳‘妇’,就算为了夫婿的前程,这些人情往来也是要走的。”景氏这会儿有些感慨,也顾不得正在更衣,拉了‘女’儿的手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今儿瞧着你大伯母,脸‘色’憔悴许多,给你们兄妹的见面礼更拿不出手。这还是你大伯父今年刚刚升了官,谋了好缺呢。娘不用问就知道,必定是为你大姐姐的事。她进了宫,那是娘娘了,可算得贵人了吧?结果怎么样?如今孩子没了,她在宫里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你觉得她平日里,要不要在皇后和诸妃面前伏低做小呢?”
“我知道你觉得娘在那些官太太们面前有些丢脸,可咱们做生意要倚着她们,若是得罪了她们,你爹爹那里就吃不消。就算你爹爹得了官,也至多是个六品七品,到时候在上司的家眷面前,娘还得去奉承。这都是为了你爹爹!”
良妈妈见景氏有些‘激’动,忙道:“姑娘年纪还小,太太细细跟姑娘讲这里头的道理,姑娘明白就好了。”
景氏叹道:“她十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眼看着就是要说亲事嫁出去的人了,哪里还小呢?老爷当时不但捐‘药’,还自己跑到军营里去献方子,还不是为了改换‘门’楣,让他们兄妹都有个出身?可毕竟咱们根基浅,将来嫁人也就是个小官人家,为了夫君的前程,这些事她也少不得要做的。”
蒋莲华一直沉默着,这时才低声道:“娘,我并不是觉得你丢脸,只是觉得累……”
“我的莲儿——”景氏‘摸’着‘女’儿乌黑的头发,深深叹了口气,“‘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做‘女’人命苦,娘嫁给你爹,已经是幸运了的。”
蒋铸虽然没什么出身,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