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假装没听见。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平常说说针线也就罢了,没想到说起婚姻之事来居然大家这样的“志向”不同,那还是别说了。原是觉得蒋杏华在家里怪可怜的,没想到其人还有这个念头,桃华对她的印象顿时下降了一个档次。
景氏搂着蒋柏华逗了一会儿,便叫碧螺:“带哥儿到旁边屋里吃点心去,看看那些他爱哪样?”一面又笑对其余几个‘女’孩儿道,“全盛斋的点心,一会儿叫丫头给你们送过去,喜欢吃哪样就说,我叫人再去买。”
几个‘女’孩儿赶紧起身道谢。蒋丹华便道:“那我们不打扰二婶,先回去了。”本来就是来道喜的,没有久坐的道理,她也不想总在这里看景氏的得意。
蒋燕华沉默地也跟着起身告辞。她看得清楚,景氏特意把蒋柏华留下来吃点心,那就是要留下桃华呢。
如果说从前有多期盼着来京城,那么蒋燕华这些日子的心情就有多沮丧多压抑。蒋家毕竟不是她的家,可在真正有亲戚关系的靖海侯曹家,她却受到了连在蒋家都没有受过的屈辱。曹氏只会叹气抹泪,却半点也帮不上忙。而且她隐约地听说,再过些日子蒋锡或许就要带她们回无锡了,而桃华却被蒋老太爷要求留在京城,想借蒋家长房的官位,给她找一‘门’亲事。
一个要留在京城,一个却要回无锡。可想而知,桃华将来能嫁入官宦人家,而她,恐怕只能在无锡随便找个人成亲了。同样都是‘女’孩儿,就算她比桃华差一些儿,也不该有如此天差地别的结果才是!
蒋燕华低下眼睛,沉默地踏出西偏院。不甘心又怎么样呢,她可没有一个伯祖父替她谋划,甚至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她能做什么呢?
众人都走了,景氏才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向前欠了欠身:“桃姐儿,二伯母想求你一件事。”
桃华连忙一侧身:“二伯母怎么说求,我可当不起。何况,我又能帮二伯母什么呢?”她是真想不出来。
“听说,给宫里婕妤娘娘的‘药’方,是你开的?”
“只是祖父要试试我,让我拟一个瞧瞧罢了。”桃华含糊地说,“最后如何,还是祖父敲定的。”蒋家这么小的地方,没有什么秘密是真能藏得住的。
“你就别谦虚了。”景氏又笑了开来,“老太爷能让你进宫给婕妤娘娘诊脉,可见你是个有本事的。二伯母虽然不懂医,可也知道这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桃华已经有点猜到景氏下面要说的话了,不外乎是想让她去给谁看看病吧?想到上回在百草斋听见景氏与蒋老太爷的对话,桃华连这个人选都能猜到了,不会是——崔家那位吧?
“崔大姑娘到现在都无起‘色’。”景氏果然说了出来,“你也知道,你二伯父这个官儿,固然是因着陆大将军帮忙,可当初能认识陆大将军,也是崔知府引见的。你二伯父在福州那边的生意,又多有崔知府照顾。”当然,他们也没少孝敬银子就是。
“这事儿,实在是二伯母做差了。”景氏很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实话,“原是想着能帮上崔家的忙,就提了老太爷……谁知道,老太爷不肯。当然,这也怪二伯母,也没先请示就答应了,‘弄’得如今——哎,二伯母算是把自己架到半空里去了。”
景氏这话说得滑稽,桃华虽然觉得她太‘精’明,也忍不住要笑笑。景氏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纵然你心里不大喜欢她,也还是会觉得她说话有趣,爱多听两句的。
“二伯母知道你心里明白,不像你那些姐妹们,如今还是些半大孩子呢——有些话,二伯母也不瞒你——二伯母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指望着你二伯父能多得些助力,将来你二姐姐也有个好姻缘。”景氏已经把‘女’儿也打发到隔壁去照顾蒋柏华了,说话也就少了些顾忌,“你大哥哥,他是男人,将来的前程自己去拼。可你二姐姐,唉,这孩子若是能有你一半能干,我也不这样‘操’心了。”
“二姐姐是极通透的一个人,不过有二伯母在,她做一日姑娘享一日福罢了。”桃华笑着说。蒋莲华可不像景氏说的那么孩子气,不过,景氏的话打动了她,‘女’人总是要比男人艰难一些。
“过些日子崔家二姑娘生辰,我想带你们姐妹去凑凑趣儿,你给崔大姑娘把个脉,回来告诉老太爷,若能替崔大姑娘开张方子,我这事儿也算有个‘交’待,可好?”景氏眼巴巴地看着桃华,一脸恳求。
桃华真的不想跟崔家打‘交’道。上巳节那天,她窝在马车里听到的秘密可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正赶着想忘记呢。可是景氏说得恳切,她也不是不愿意帮帮忙。景氏虽‘精’明,却也不曾算计着损了自家人,即如崔家这事儿,虽说是她自己把蒋老太爷荐上去的,但实际与蒋老太爷也没有什么损害,是个有分寸的人。
“二伯母,我只能去看一看。您也知道的,水土不服这种事,有时候吃‘药’也是无用的,即使伯祖父开方子,也未必就能治得好。”如果再加上点心病,那就更没法搞了。
这个景氏懂。其实她现在也有点后悔当初在崔夫人面前提起请蒋老太爷诊脉的事了,现在不管治不治得好,总得把这事了了,就算不成,也是她尽了一份心意:“你只要去了,二伯母就能‘交’待了。”
“那我就去试试。只是不可说是行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