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时不时冒出来的阴暗偏激相比,李冬行的温柔胸怀,的确更适合当个医者。这一点徐墨文当真没看走眼。
李冬行两眼定定地看着程言搁在桌上的胳膊,忽然小声说:“师兄,你还疼不疼?”
程言一愣:“什么?”
李冬行伸出手来,指尖轻触了触程言的小臂。
“嘶——”一阵刺痛,程言抽了口气,赶紧把袖扣解了,和毛衣一起挽上去。
小臂上赫然几道紫红色抓痕,好几处破了皮,左右两边都有。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一开始武晓菁从噩梦中惊醒时候,一边冲他崩溃咆哮一边动手抓的。
李冬行去找来了双氧水,给程言消毒。
“师兄,你以后别再……呃,最好多一些戒心。”他握着程言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棉签,轻轻涂抹伤口,“上次也是,我那个人格跑出来打医闹者那会,你其实早就瞧出我不对劲了吧?可你还是……还是一点不怕地冲上来拦我。我们这些精神上有病的人,其实就像□□……”
程言不乐意地一皱眉:“别动不动说自己有病。”
李冬行无奈地抬眼瞥他,松口说:“好吧,我不说。但,这还是太危险了。”
程言抽回胳膊,胡乱把衬衫毛衣的袖子都放下来,遮住小臂上的伤口,说:“这点伤算什么,猫挠得都比这重。”
李冬行蹲着不动,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程言投降了,“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脑子不要命的人。只不过有时候我真看不出来……比如武晓菁,她平时文文弱弱的,做事都特有分寸,谁知道会突然那么大反应?这还真是幸好有你。”
如果不是李冬行三言两语地把武晓菁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劝出来,程言还真毫无把握能让她好好说话。说到底,他的确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只把这当成个科学上的难题来解,一发现最有可能的答案就得意忘形,以为理顺了前因后果,这事已经解决了。他自以为第一次见面就摸清了武晓菁的底细,却忘了人不是大白鼠,并不能用几斤几两出生多久来标记清楚。
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他也许了解大脑,但丝毫不懂人心。
多亏李冬行比他细心得多。
被程言一夸,李冬行很难再绷着脸,赧然说:“还是要多谢师兄,否则谁想得到风铃和噩梦相关?武小姐也不可能说出实话,直面内心的问题。只可惜……孟小姐再没有机会与她真的解开心结了。”
他的语气很是为孟敏难过。
“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是蚂蚁,爬得有高有低罢了,心眼就那么大,谁又能真的看到谁眼里的天地。”程言边说边把风铃拨地哗哗作响,“旁人排挤孟敏,武晓菁也未必明白孟敏,孟敏就又真的理解武晓菁了么?这件事告诉我们两件事。首先,薛湛之流说的话你尽管当空气,你再怎么试图共情,都没法共到让跨物种地让人完全理解你、包容你。生物学上有生殖隔离,人心说不定也有,恩,精神隔离。其次,关系再好也没法事事心有灵犀,人家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神经元,人类能进化到这个地步全靠语言,有事千万要说,别到没机会了追悔莫及。”
像此事已了的信号般,他说完最后敲了记风铃,发出一声脆响。
李冬行心头震了下,定了定神,说服自己别再多想,师兄应该就是有感而发,并非看穿了他的小秘密。
程言说这些话,确实就是随口一说,主要目的还是安抚李冬行。毕竟那天师弟看着薛湛黯然神伤的小表情看着太让人心抽了。他胡说一气炖完了一通鸡汤,揉揉脑门,拿着杯子站起来就想再泡点茶喝。
李冬行一把拉住他:“不能再喝了。”
程言只好去倒了杯白开水,横着眼瞥了瞥李冬行,觉得他这师弟的老妈子程度快和郑和平合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