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谨之望着程亦轩那憔悴的模样,知他是乍一失宠日子难熬,也不知怎的,终究还是一阵不忍,倒把关隽臣说得颇为关心一般。
“那烦劳您替我谢过王爷了。”程亦轩只是无力地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其实都怪我自个儿不小心,可千万别再叨扰了王爷。”
王谨之看着程亦轩垂下头时颤颤的睫毛,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脚还疼吗?”
程亦轩咬了咬嘴唇,虽然没应,却拉起了锦被的一角。
王谨之见他露出来的那一截细瘦脚踝此刻已高高肿起泛红,连那儿的皮肤都被撑得薄薄的,扭成这样,自然是疼极了的。
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王谨之竟伸出手轻轻揉了一下程亦轩裸露着的脚踝。
程亦轩没躲,也没说话,只是就这样望着他,眼圈不知何时已微微泛了红。
王谨之马上便觉此事实在太出格,程亦轩做得不对劲,他亦是该死。
他忙慌乱地后退了两步,沙哑着嗓音道:“听大夫说了,静养数日应可无碍。程公子歇息吧。”
他话音还未落,便已转身快步走出了内室。
王谨之是看着程亦轩进府的,没爹没娘的穷人家孩子,虽生得美,却总看着有点儿凄苦。
这孩子是一等一的好性子,这几个月来虽然风头正盛,可没见他跟人红过脸,也没听他对下人说过一句重话。或许是从小没人疼惯了,哪怕成了受宠的鹤苑公子,却仍总是一副小心翼翼怯生生的样子。
王谨之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儿心疼程亦轩。可是,可是今日他做的事,若再多了一分,便已是要出人命的大罪,回想起来当真心惊r_ou_跳。
他往后的日子,实在是该避着点这位程公子的。
……
接下来的半月间,宁王府着实是上下忙成一片。
平南王关承坤二品郡王的贵重身份,按大周朝礼制,光是仪仗亲卫就有三千人。
虽最终会安顿在金陵城外的盛安猎宫,然而平南王却是要来宁王府拜会关隽臣的,因此要准备的琐事实在不少。
也是巧了,凑巧锦书家中出了些事情,因此也在这几天间急急出府了。
关隽臣这边贴身服侍的人换了个,自然是不顺心得很,他一直没去晏春熙那儿,可其实心里一直颇惦念。
除了去看了一次程亦轩外,就再也没去别的公子那儿,倒似突然失了兴致一般。
王谨之倒还问过关隽臣一句:“晏公子真惹恼了您?半个月了面都不见?”
关隽臣却反问道:“你真当我在罚他?”
王谨之还愣着时,关隽臣已经淡淡继续道:“平南王和夏白眉几日间就到,这两人皆不是善类,不照面是最好。我不愿带晏春熙见他们,只是若一直宠着却不带他总觉不适宜。倒不如就当作我罚他吧,届时我正好带程亦轩作陪。”
七日后,平南王的全副仪仗终于抵达金陵城外。
只见其中第二辆马车通体玄黑,毫无丝毫华贵修饰,在一片金碧璀璨间显得犹为扎眼。
停在金陵城门之下时,马车旁的一名侍从恭恭敬敬地躬身撩开门帘,一双玄黑色鎏金边的大周军靴慢慢地踏在了一名跪在地上的侍从背上,然后一步走下了马车。
马车中下来那位贵人,一身鸦羽般漆黑无饰的锦衣,一把金刚伞一柄赤金长剑交叉负在背上。
颈如仙鹤,肩宽腿长,那双军靴每走一步都挟着万钧之力,可却又悄无声息,仿佛山中的老虎在捕猎前那缓慢优雅的踱步。
他袍袖下的左掌中握着两枚金球,一边慢慢地揉捏着,一边在城门下抬起头。
金陵城下,那人露出来了一张既端庄,却又带着一丝邪妄的面容。
颜如皎玉,眉如白雪。
夏白眉。
大周乌衣巷四大指挥使中,唯一的宦官。
第七章
关隽臣是以从一品亲王的贵重身份坐镇金陵,因此哪怕是平南王和夏白眉,进城第一件事都必是前去宁亲王府拜谒。
平南王的全副仪仗不能统统开进金陵城,而是转道驻扎在了城外的盛安猎宫,因此只带了百人的随从侍卫。
夏白眉倒是孑然一人, 不过这也不奇怪,乌衣巷四大指挥使各个都练得一身的强横武功,而且时常奉皇命秘密调查、行事隐秘,出宫不带随从好像也是寻常事。
“七皇兄!”
正心殿前,平南王一身绛紫色华贵长袍,头顶赤金冠,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在关隽臣面前躬身就要行大礼:“一进城便听闻皇兄身子不适,怎得还出来接我们了?做弟弟的心血来潮,倒竟把皇兄给折腾病了,实在是心下难安啊。”
平南王关承坤身材高大,然而从不强身健体,这几年又越发纵情声色,因此走起路来已带着一股虚浮之意。
他长得粗豪,倒也不失英武,这番话说起来虽然乍一听爽直,可却隐含着微妙的意味,似有影s,he关隽臣故意抱病的意思。
关隽臣扶住他,没叫他把这个礼行下去,不动声色地笑着道:“十二弟跟我还多礼吗?我只是偶感风寒,无大碍。倒是你这一春猎,让夏大人也要出宫沿途保护,实在是有劳夏大人了。”
关隽臣本就肤色极白,此时服了药之后,更是面上毫无一丝血色,看起来倒的确是病容倦怠。
站在关承坤背后两个身位的夏白眉微微一个欠身:“宁亲王见谅。”
乌衣巷指挥使规制上不过五品官吏,虽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