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一个传一个,战战兢兢将御状看完,他们算是明白了,摄政王这是铁了心要将忠义侯往死路上逼,还得皇上亲自动手推一把,也不知皇上心里会有多恨。
摄政王行事全凭个人喜好,说杀人不眨眼也毫不为过,可最近几个月,官员们发现他开始按常理出牌了,也没听说他乱杀人了,可不知为何,面对转了性子的摄政王,他们反倒觉得更不好应付,有时与他对上视线,总觉得无端端心里发毛。
此时多数官员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他要拿捏的是忠义侯,不是我。
御状很快送到皇帝的手中,这位少年皇帝顿时慌了手脚,对贺渊又气又恨,可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与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眼巴巴看着,他实在没办法将这状纸束之高阁,只好寄希望于对方找不到证据。
可他的希望很快就落了空,当年薛广留下的血书,再加上高子明出面认罪的供词,很快就一同呈到他的面前。
贺渊淡淡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皇上,薛广当年打了胜仗本该凯旋而归,忠义侯不仅仅是残害兄长,更是了残害忠良啊,这样的人是国之蛀虫,留不得。”
皇帝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磕磕巴巴道:“皇叔父言之有理,那就将忠义侯降爵,降为忠义伯。”
贺渊气笑了:“皇上当真?”
“不不,他当不得忠义二字,那就改为……改为……”
贺渊冷冷道:“皇上还想着留他爵位?你可知如今外面是如何骂他,如何骂皇上的?”
“骂朕?”皇帝面色一僵,眉宇间微有些愠怒。
“忠义侯残害忠良、抛妻弃子、欺压百姓,皇上宠信奸佞、是非不分。”
皇帝听得心生怒火,可他知道必须要护住忠义侯,不然以后他更加要看这位皇叔父的脸色了,心里将他的话咀嚼一番,急道:“欺压百姓从何说起?这难道不是莫须有的罪名?”
贺渊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只好从袖中再掏出一份证词:“他袭爵后将族中田亩重新分配,良田统统收归己有,那些贫瘠之地分给了旁支,他更是纵容底下的人欺压百姓,这些罪证还不够?”
这最新的一份证词,贺渊也十分意外,他曾听薛云舟说过那些旁支不愿意与薛冲为敌,如今薛冲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墙倒众人推,那些早已心生怨恨的薛家旁支在这种时刻毫不犹疑地将薛冲往火坑里推了一把,在以家族为依靠的古代算是比较少见了。
皇帝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条又一条罪证,全身无力,沉默良久后颤颤开口:“以皇叔父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置忠义侯?”
贺渊毫不犹豫道:“削爵,抄没家产,流放。”
皇帝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着他。
贺渊淡然回视:“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在袖中捏紧双拳,半晌后深吸口气道:“那就依皇叔父的意思。”
☆、第27章 沐浴
朝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入忠义侯府,薛冲在高子明失踪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后面的事,甚至命家人偷偷收拾细软准备逃出去,只是没料到贺渊会下手这么快,家中正乱成一团时,圣旨已经送到了。
薛冲颤着手接过圣旨,心底涌起深深的绝望与恨意,任家中女眷哭成一团,只愣愣地站在院中,看着官差将大门口写着“忠义侯府”的匾额拆下,看着官差在家中四处搜刮、贴上封条。
事到如今,再作任何挣扎都是徒劳,薛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环顾四周逐渐萧索的景色,长叹道:“入冬了啊!”
说完他便十分干脆地伸出双手,任官差将枷锁给自己戴上,看也不看身后哭成一团的家人,一步一步走出曾经光鲜的侯府大门,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囚车。
囚车沿着大街缓缓前行,薛冲坐在里面,头发散乱,目光发直,京城百姓闻风而出,站在街边或怒目或冷眼地看着他,不知是谁带的头,一颗烂了根的野菜狠狠砸在他的头上,迅速激起百姓的情绪,紧接着两侧接二连三地飞出臭鸡蛋、馊饭菜。
薛冲狼狈不堪地埋着头闭紧双眼,双拳捏紧,耳边充斥着各种叫骂声,他就这么煎熬地坐了一路,待到两侧人少一些才缓缓睁开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怔愣很久之后,嘴角一勾,牵起一丝冷笑。
侯府被查封,薛冲及一干家人被投入大牢,贺渊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分毫。
薛云舟趴在床上看书,一抬眼便看见他微微锁着的眉头,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叹一口气。
贺渊回过神来,起身坐到床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薛云舟把书扔在一旁,歪着头看他:“心思是愁不完的,好歹现在也能松口气,就暂时不要想太多了。”
贺渊摇了摇头:“其实我更想要薛冲的命,他不死,我始终有些不放心。”
“那你怎么不直接判他斩立决?”
“我想过,但是也不能将皇帝逼得太急。”贺渊顿了顿,又道,“还有季将军这些人,我还没来及料理,想要一窝端是不可能的,只能以后一步一步来。”
薛云舟纠结了一会儿,道:“那可以……在他流放充军的路上动手。至于季将军那些同党,毕竟树倒猢狲散……”
贺渊点点头:“嗯。”
“那你得安排人盯紧了,保不准他有一些死忠的下属,万一偷偷去劫狱……”
“已经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