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卿也不推拒,由苏灵雨扶着,慢慢朝着摆宴的地方往回走。苏灵雨每走一步发上的步摇便轻轻摇晃,夏若卿的半张半合的桃花眼不住往那边瞥,笑道:“妹妹的步摇非金非银,似是木制的?这倒是少见。尤其是簪头上的那朵芙蓉花,雕刻得当真是栩栩如生。”
夏若卿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苏灵雨即便心中不愿,却也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只得将步摇从发上拔下来,呈到夏若卿面前:“不过一根沉香木雕就的步摇,娘娘若是喜欢,妾当愿呈予娘娘。”
“这般精致之物,正好让苏贵人割爱?”话虽如此说,夏若卿却已然将步摇接到了手中反复把玩。
苏灵雨见状,唯有继续道:“妾只惶恐步摇粗鄙,入不得娘娘的眼。”
“苏贵人既如此说,那我便收下了。多谢苏贵人,稍后我让侍女备上一串东珠项链送去清涛苑,权作谢礼吧。”
假意推辞一番,夏若卿便将步摇交给身旁侍女收好。她对芙蓉花情有独钟,偏生南诏帝偏爱牡丹,因此宫中饰物多以牡丹芍药为主,夏若卿无意中瞧见了这根步摇,心中当真是喜欢得很,只得腆着脸要了过来。
“多谢静贵嫔。”苏灵雨口头谢过,内心满是不悦。
这个面上温柔顺和的女人,果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对于想要之物,根本不顾他人所思所想。
苏灵雨对夏若卿不久前的同情瞬间消逝无踪,面上笑容未变,眼睛却调到左侧赏看道边的花草,只想将旁边的这位静贵嫔早日扶回宴上交差了事。
眼角撇到了一抹紫红,苏灵雨定睛望去,却见傅流荧隐在远方一丛玉兰之后,冷冷瞧着她,唇角含着讥讽的笑意。
苏灵雨刚想出声招呼,傅流荧掉头转身,已然离开了那丛玉兰花,隐入花丛深处,再不见踪影。
终于将人送回宴上,又假意笑着将静贵嫔醉酒之事说了,饮下罚酒,苏灵雨吁了口气坐回座上,本来颇为开怀的心情转为阴郁,再没了与他人说笑的心思。一轮一轮寻完绣球,天色已近黄昏,大多数妃嫔都没寻完绣球被罚了酒,个个喝得微熏,各自笑着散了,终结了一天的热闹。
再后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日的无聊和沉寂,唯一不同的是傅流荧的态度从冷淡转为冷若冰霜,苏灵雨数次前去寻她都无果,到了后来脾气上来了,干脆也不再去找。
直至十日后,宫中出了一件事,立时打破了宫中的平静与表面上的祥和。
静贵嫔夏若卿,小产了。
此事一出,全宫沸腾。本来从未听闻静贵嫔的孕事,突然便传出来了小产的消息,宫中立刻揣测纷纷。此事非同小可,内府阁与太医院不敢怠慢,立时上报皇后。皇后缠绵病榻无法主事,又将事情报至太后。
太子与三皇子两年内分别夭折,二皇子天生带有缺疾,太后斋戒祷告只求宫中妃嫔能怀上南诏帝的子嗣,等到的却是福美人小产在前,静贵嫔失子在后,三个月内两位嫔妃不足月便小产,且都是平素身康体健的,自然是凤颜大怒。黄门中传出的太后懿旨上略去了所有措辞,仅余下两个字:彻查!
从静贵嫔的饮食起居到日常用具,一样样的查。何人拜望过静贵嫔,说了什么,送了什么,一日日往前推,很快便查到了馨贵嫔摆设的望春宴。
馨贵嫔在太后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大呼冤枉,道她根本不知晓静贵嫔有孕之事。况且宴席上的吃食皆是御膳房备下的,有记录可查,根本没有会引起滑胎的食物。至于酒,众多在座嫔妃有目共睹,也是静贵嫔自己饮下的,与她们何来的干系?
馨贵嫔几句话,便将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得干干净净。太后气得面色青白,只是静贵嫔方才小产,镇日以泪洗面,太后也不好在这当口拿她问罪,又咽不下这口气,便将气撒在了馨贵嫔身上,责她闭门思过半个月,不得诏令不许出庆乐宫半步。
太后自己也是不信望春宴上的几杯酒就能导致静贵嫔小产,包括宴上的吃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否则当日或隔日就会出现征兆,不会拖到十日之后,多半还是静贵嫔日用的物件或是食物被人动了手脚。因此太后在责罚了馨贵嫔之后,令内府阁复查静贵嫔日常使用之物和日常膳食的记录极其经手之人。一时间静贵嫔居住的凌寰宫被翻得底朝天,宫人个个被打入清平阁审讯,衣物首饰杯盏碗筷通通被搬回太医院检验。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此彻查,终究发现了蹊跷之处。
是夜,苏灵雨忧郁的望着窗外。今夜的天空无星无月,狂风大作,窗外的青竹被风吹得乱响,枝干挥舞,犹如夜叉鬼魅的手足一般。
“贵人,今夜风大,再吹风小心着凉。”青绡探身拉好了窗,对苏灵雨道。
“青绡,你看这天,像不像要下春雨的样子。”苏灵雨的髻已经解了,长发散着,脸上是私底下难得的柔弱,两只杏眼睁得通圆,楚楚可怜的望着青绡,手里不断卷着巾帕,彷徨之态溢于言表。
青绡陪着苏灵雨一同长大,是知道她这老毛病的,又是好笑又是怜爱道:“贵人莫怕,奴婢陪着你呢。”
“但是……”
“莫怕莫怕,奴婢今夜不睡了,陪着贵人可好?”青绡将还冒着热气的碗端到苏灵雨面前:“贵人喝了热奶子便睡了吧,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青绡,那你可别趁我睡着了走。”
“青绡不走,青绡今夜守着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