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长孙伯毅垂眼,盯着茶杯里冒着热气的茶水,低声道:“他不会跟我说。”
“那我也不告诉你。”雍宁坏笑,见长孙伯毅瞪起了眼睛,又笑着说道,“你从不相信我,又何必来问我?你今日若只是想来问这个的,那就请回吧,我无可奉告。”
他可以将黎绍这十年里所遭受的痛苦原原本本地告诉长孙伯毅,可长孙伯毅不信他,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再经过长孙伯毅的怀疑和思考必然就要打了折扣,但若不能叫长孙伯毅了解黎绍的全部苦痛,他说了又有何用?而且他若说得太过,长孙伯毅大概还会以为这是他跟黎绍设下的陷阱。
长孙伯毅离京时还只是个未经磨砺的少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之后又经历了十年苦战,如今长孙伯毅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这生他养他的长安城也变成了陌生的危险之地,稍不留神便可能让忠心追随着他的几十万大军命丧长安,他必须小心谨慎,而太过谨慎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的事情在长孙伯毅看来都像是一场阴谋,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是要取他性命的敌人,这个时候与长孙伯毅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被雍宁的这个态度气得咬牙,长孙伯毅却没忘了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只能恨恨地问雍宁道:“听说你成了黎征的尚书省左丞?”
“恩,没错,”雍宁又给自己斟了杯茶,“黎征的朝堂上尽是些无用之人,若不是你来了,我或许还能晋升为尚书令。”
长孙伯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退后两步,而后稽首行了个大礼,郑重其事道:“朝堂无臣,天下未定,仅凭我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撑起大局,因此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虽然不喜欢雍宁这个人,但却不得不认可雍宁的实力,而且雍宁既然做到了尚书省的左丞,那对三省六部的官吏必然十分了解,为大局着想,朝堂上需要雍宁。
见状,雍宁咋舌,低声呢喃道:“你就是这一点最讨人厌。”
“什么?”长孙伯毅没听清,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雍宁。
雍宁不甘心地撇撇嘴,而后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10章
长孙伯毅起身坐正,镇定地看着雍宁。
来雍府的路上,他就已经盘算过了,雍宁是跟黎绍一起受过太傅和太尉教导的人,本就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必不会置朝堂天下于不顾,但雍宁一向与他不合,哪怕已经决定要帮他,也一定会提出交换条件好来刁难他,更何况如今黎绍在他手中,雍宁又怎么会错过这个能救出黎绍的大好机会?
若雍宁所提出的条件真的是要他放了黎绍,那他大概会答应。他不知道黎绍到底为什么明知自己会落得如此境地还非要与他碰面,但能让雍宁带走黎绍,这或许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
“你说。”深吸一口气,长孙伯毅静静地等着雍宁开口。
雍宁也一直在打量长孙伯毅的神色。
他、长孙伯毅和黎绍三人对彼此太了解了。
黎绍知道,哪怕立场不同、哪怕曾有旧怨,只要他手中有权,长孙伯毅就会为了大局来找他,因此才安排了那绝交的戏码,安排他入朝任职,让他掌控住那半个勉强在正常运作的朝堂,替长孙伯毅铺了一条捷径。
长孙伯毅知道他不会弃黎绍于不顾,若要以手中的权势为要挟,那他所提出的条件多半是要求释放黎绍,看长孙伯毅此时的神情,多半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而依着他对长孙伯毅的了解,长孙伯毅是绝不会伤害黎绍的,可……要赌一把吗?
摇晃着手上的茶杯,雍宁突然邪笑道:“我要做尚书令。”
“……你说什么?”长孙伯毅错愕地看着雍宁,“你要做尚书令?”
“恩,是啊,我要做尚书令。”雍宁优哉游哉地喝一口茶,又道,“我在尚书省努力了那么久,眼看着再立一功就能成为尚书令了,你却回京来搅局,我难道不该找你赔偿吗?”
长孙伯毅眼神凌厉地看着雍宁,冷声问道:“黎绍还在我手上,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是黎绍重要,还是尚书令的位置重要?”
一听到长孙伯毅这句话,雍宁是彻底地放心了。
“那当然是尚书令的位置重要,”雍宁耸耸肩,“你也看到了,我还有妻女要养,实在是没有心力再照顾黎绍那样的累赘,天知道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地暗杀他?而且黎绍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我哪管得着?”
“你!混账!”一听这话,长孙伯毅气得抬手就掀翻了两人之间的小桌,猛扑过去将雍宁按倒在地,扬手就是一拳砸了下去,“他当你是兄弟,你却说出这样的话?!”
雍宁赶忙挪开了脑袋,堪堪避过这一拳,可看着长孙伯毅的怒容,雍宁笑得更开心了:“长孙将军可当心着点儿,就照你这力道,一不小心可就要打死你的尚书令了。”
长孙伯毅气得面色涨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会杀了他,你若不带他离开,我一定会杀了他!”
“这我知道,”雍宁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笑脸,“长孙将军不就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吗?杀了黎绍,再杀了黎征,从此世上再无黎姓之人,长孙氏的灭门之仇就能报了,长孙将军的心愿将要实现,真是可喜可贺。”
“雍宁!”长孙伯毅瞪着眼睛爆喝一声。
雍宁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