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刚开始的一周，六个老师发下了六个科目的复习资料。

第二中学今年将45分钟一节的课改为40分钟，早上的四节课变成五节，早自习与第一节课间的课间取消，下午的三节课变为四节，晚自习依旧：自习一个半小时后，再由老师讲一个小时，住校的同学再自习一个小时，钟洁可以在二十二点回家。

这样的安排对高三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学校领导觉得上的课越多，学生的分数会越高。但不知另外两个年级有何感受。中国孩子的厌学情绪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钟洁觉得尹云杰很奇怪。

早上总是最早到教室，比钟洁还要早。

用的是两枝一模一样的黑色钢笔，看起来很漂亮。

他没有单词本，没有公式定理手册，总之钟洁认为必要的工具书似乎他一样没有。

他好像从不带复习资料离开教室，尹云杰堆在桌上的复习资料的高度是这样告诉她的。

第一天的中午，尹云杰拿来厚厚一叠未撕开包装的a4打印纸，放进空空如也的桌箱，很快她知道了那是他的草稿纸。上课时他常常在一张张a4纸上写着些什么，像是数学，又有语文。用过的纸他会放进专用的a4纸拉边里带走。

尹云杰不会主动和班里人说话。

他不看复习资料，只是摆出来装装样子，也不见他提笔做练习。但昨天钟洁无意间翻开他的复习资料，发现老师讲过的部分的题目都已经做完了，她又好奇地翻了翻其他科目，也都做了。这吓了她一跳，因为她是很吃力地跟着进度，时时奋笔疾书，实在想象不出尹云杰离开教室后还有多少时间去做这些练习。他上课的时候还偷偷看小说，钟洁问他是什么书，尹云杰合上书，微笑着给她看封面。

“你看。”他说。

《霍乱时期的爱情》。他已经读了大半。

“讲的是什么呢？”她问，想着应该是一对情侣中的一个得了霍乱，但是另外一个对之不离不弃。

“……讲的是，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追了五十年，我还没看完，不知道他追到没有。”

“居然追了五十年！”

“嗯。”

谈话到此为止。因为钟洁发呆了，她突然想起那则奇怪的短信。

27年？

可能是一个大叔发短信给他喜欢的人，结果发错了，嗯，也可能是一个女的，对，还真是痴情啊！她始终是这么想的。那个发短信的人没有等到回信的话应该会检查电话号码，然后发现号码错了，呵呵。

没有守望过爱情的人，无法想象27年有多么漫长。并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勇气去等待无望的爱情，大多数人并不浪漫，而对于浪漫的人来说，最让他感到痛苦和绝望的莫过于无望的爱情了。

明天是星期六。从前的星期六，总给钟洁一种希望。星期六的晚上，总是她最放松的时光。然而现在，星期天早上也有了课，满满五节。钟洁感到有些窒息。

不过星期六好歹是星期六，不用上晚自习，她计划着明天早点睡觉。

这是下午放学的时候，钟洁和班里一个女同学一起走着。她们聊着这个年纪的女孩聊的东西，和上千个这个年纪的人一起走着。

“我发现尹云杰好厉害啊，老师讲过的地方他都做完了。”钟洁说。

“天！真的？”女同学不可思议地叫到。

“嗯。”

“他怕是要奋发图强了。”

“嗯？”

“他从来不做作业的。”

“嗯？”钟洁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家有钱得很，本来都进不了这个班了，肯定是拿钱塞进来的。”女同学小声说。

“……那真是可能要奋发图强了。”

“高一没分文理科的时候我就和他一个班，那时候他成绩还算过得去，然后那时候他就课也不听，作业从来也不交，上课的时候就是睡觉，第二次，嗯，对，第二次月考的时候他就是一千多名了，天！你是不知道，那时候不分文理就一千一百多个人，我们班倒数第二刚下三百名一点，他就是倒数第一。”

“哇…”

“还有，我们这个班有一半就是高一的时候那个班里的，英语、物理、化学、语文……嗯……还有生物老师后来都不管他了，数学老师早就不管他咯。现在我们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嘛，还有数学老师换成老赵和莲姐姐。……”

女同学已经换了话题。

……

“诶？今天晚自习是什么？”钟洁问。

“嗯，我想哈，是莲姐姐的课。”

“数学啊！”钟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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