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他自己选错了时候。
来日方长,总能有一次是时候……大概吧。
秦风带着李明远,熟门熟路的七绕八绕,皇家的别院他走起来像是自己家的后花园。
李明远堂堂一个亲王世子,即使他爹跟皇帝闹别扭闹到七老八十的年纪,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外面的礼数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百官,从来不曾落下,每每皇帝在西苑设宴,家宴私宴国宴,哪一次也没把肃亲王父子落下。李明远自认在西苑常来常往,却根本比不过秦风那来去自如的随意。
如果秦风是皇家近臣或者天子近亲,这都好解释。
可若他不是呢?
这只是皇帝平时来闲逛听戏的院子,若是宫里他也这么如履平地的门儿清,当皇帝的岂不是半夜睡觉都要被吓醒?
怎一个毛骨悚然了得。
李明远一脑门子问题,在这一时间都化成了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幸灾乐祸,他那当皇上的伯父知道京中有这样一个人才么?费尽心思牺牲手足又防着血亲得来的江山,他坐的真的这么气定神闲的安稳吗?
李明远跟着秦风穿过曲折的幽径,身手敏捷的避过一众御林军。
秦风轻声缓步地走在黑暗狭窄的连廊中,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无。
戏楼中不知在说什么,不知道哪位御史大人终于沉不住气,引经据典说的抑扬顿挫,那声色俱厉的劲儿若是用来教育后辈晚生,怕是已经说哭了一地,然而这在蛮子眼里并没有什么卵用,牛皮照吹酒照喝,活生生地把老学究的经典当成了放屁。
接待蛮子可真是辛苦了满朝的栋梁。
李明远估摸着,那位大人估计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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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前行几步,终于停住,一挥手,示意李明远在此停留。
此处是一方死角,只留了一个黑不溜秋的暗门,上面糊的窗纸刷死了与门框一色的木漆,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来是门是回廊,旁人路过多数会不甚注意地走了过去,根本发现不了。
秦风随手抽了一根木枝,手下用力,糊了漆的窗纸应声而开,借着戏台子上足够亮的光芒余辉,将将够看清楚门里。
门里连着的地方是戏楼子的一角儿,文武百官的视线都在台上,还有不少睁圆了眼睛盯着那意图不轨的蛮子,恨不得下一刻就得了圣上的旨意将这群不规矩的东西五花大绑。
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注意这里。
显然秦老板不是一般人。
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让他等来了一个蛮人。
李明远在这一门之隔的地方屏住呼吸,再一细看,发现来的这个蛮子他居然能认出来。
蛮人看中原人都是一个样子,中原人眼高于顶自命清高,看蛮子时更是脸盲,然而这个蛮子长得实在比一般蛮子“清秀”了些许,正是方才秦风特意指给李明远看的那一个,据说有汉人血统的额尔德木图。
这两个蛮人显然是避人耳目而来。
李明远细细一想,才觉得这群蛮子也不像他家老爹描述的这么蠢——外面有个张扬放纵的吸引注意力,后面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这儿密谋消息,声东击西这一招不是用的很好?
只不过他们到底在传递什么?
李明远想起方才的小花脸,以及小花脸那被秦风截取的信件,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别有所思地皱了眉毛。
没等李明远想起什么,那一层窗户纸所隔的另一侧,两个蛮人先出了声儿。
李明远立起耳朵,努力的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听牲口哼哼。
肃亲王世子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不学无术,关键时刻言语不通,一点儿重要的东西都没听来,只听了一耳朵叽里咕噜。
李明远无声又憋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侧,却见秦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桃花眼中水光粼粼,满目皆是无奈与玩味。
李明远:“……”
此刻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用,更何况蛮人就在一纸之隔,世子爷想说什么都出不了儿声儿,但他实在着急,只好向秦风动作不大地比划:“你听的懂?”
秦风在这方面理解能力超凡脱俗,当即懂了世子爷的意思,跟着摇了摇头。
李明远立刻瞪圆了眼。
你听不懂你拉着我在这儿听的是哪门子墙根?
秦风果断的翻了个白眼给他瞧。
李明远:“……”
若不是此地不适合动手,世子爷恐怕已经凭空炸成了个炮仗。
秦风吃准了他不能出声儿又觉得憋屈,招过他,有恃无恐地无声微笑,在李明远的爆裂脾气接近爆炸的边缘,无声一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李明远瞪着他,不要到一个痛快解释誓不罢休。
秦风勾勾唇角,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面带嘲讽地比划道:“你忘了?传给他的消息被我换走了?”
他的手势刚落,李明远刚刚领会意思,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纸之隔的背后,蛮人突然之间停止了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叽里咕噜。
门后阴暗角落里干着偷鸡摸狗勾当的两人立刻同时噤了声,连喘气儿的细微声响都不敢出。
“嗯?”门另一边的额尔德木图突然道,他的汉语比其他蛮族说的流畅,却仍然带着些不经常使用造成的生涩,“这里……是一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