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心里一动,凑过去问:“组长,你在福利院里接触过的最极端的个案是什么啊?”
“重度抑郁症。”
“没有再严重的了吗?”
周沛摇摇头:“这些孩子虽然都是孤儿,不过福利院照顾得还不错,尤其最近几年,心理辅导大面积展开,能出现严重心理危机的不多。”
“那……您去福利院之前呢?”杨一鸣小心翼翼地,带着谨慎和急切问,“在您之前是谁负责福利院?”
“宋老师,他去年退休了。他干的时间倒是挺长的,在福利院大概有待了快十年了。”
“宋老师也没发现什么吗?”杨一鸣算算时间,宋老师任职期间,丁子木应该是在福利院的。
“你问这个干嘛?”周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奇怪地问,“你在福利院发现了什么吗?”
杨一鸣在一秒之内就做了判断,他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有才问的,您还能遇到个重度抑郁症的,我就只碰上一个睡眠障碍的。”
周沛笑一笑说:“那个重度抑郁症的,我写了好几篇论文,基本都发在省级以上刊物上了。”
“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杨一鸣问。
周沛:“不知道,后来他毕业了,也没再来咨询。不过毕业那阵子看着还不错。”
“您没跟进一下吗?”
周沛耸耸肩:“那阵子太忙。”
杨一鸣不说话了,看着周沛无所谓的样子,他无比庆幸刚刚自己的否认。周沛问了两句也没问出所以然来,也就不在意了。杨一鸣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儿就是看邮箱,他迫切地需要弗里德曼教授的指导,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知道出路在那里。
收件箱里空空如也。
杨一鸣不死心,于是又把昨天大丁的反应简单做了介绍,发给了教授,他想,持续性的观察得出来的报告,总能吸引教授去看一眼吧。
***
下班的时候,杨一店给丁子木请假。袁樵非常紧张地问:“木木怎么样?受伤了吗?”
杨一鸣被“木木”两个字刺激了一下,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挺袁樵叫丁子木“木木”,但他就是莫名地觉得袁樵那种亲昵的口吻让人不爽,他本来就压抑焦虑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外伤倒不是太严重,就是情绪不好,精神也有点儿恍惚。我怕他出事儿,所以没让他上班,他在家休息呢。”杨一鸣用一种理直气壮的口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说道,仿佛替丁子木做决定是他杨一鸣理所当然的责任。
这句话说完,杨一鸣郁结的心情顺畅了一些。
“行行行,”袁樵丝毫没有察觉出来杨一鸣口吻里的奇怪之处,他忙不迭地说,“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千万别急,我们这个礼拜可以继续卖上周的慕斯。”
“你还愿意用他吗?”杨一鸣问。
“愿意愿意我愿意!”袁樵夸张地喊着,“他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
杨一鸣默默地翻个白眼:“你知道,他的状态不太好。”
“我不知道,”袁樵认真地说,“他在店里时非常好,也就只有在你那里状态才会不好!”
杨一鸣被噎了一下,但他并不在意,他追问到:“丁子木平时在店里是什么样的?”
“爱笑,很勤快,脾气特别好,很有耐心。”袁樵一边想一边说,“很有创意,真的,他做的甜点非常有创意,我佩服他的勇气。”
“你说他勇敢?”
“嗯,”袁樵点点头,“你知道,因为他的简历实在是糟糕,一开始我并不太想用他。木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说想做个甜点试试,让我尝了以后再决定用不用他。”
“这是丁子木自己说的?”杨一鸣不放心地追问,“你自己主动要求的?”
“嗯,”袁樵点点头,“你都想象不到丁子木多有办法,我那天出的考题是就用店里的材料做一份全新口味的慕斯。其实我是故意难为他的,我就没想用他。你想,做慕斯常见的原材一共就那几种,我店里全都有,可用这些做一个完全不同口味的,这个要求基本达不到。”
“后来呢?”杨一鸣来了兴趣。
“后来?”袁樵轻笑了一声,“后来他把我放在窗台上的一盆装饰用的薄荷全揪了,榨了汁以后做了一份薄荷口感的慕斯,意外的好吃,以至于我家后来有一个星期全在主打薄荷。”
杨一鸣忍不住笑了,袁樵的话让他兴奋,在他看来,丁子木身上能出现“勇气”两个字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他几乎可以想象,面对袁樵的拒绝,丁子木是怎么逼迫自己鼓足勇气提出“让我试试”这个要求;而面对袁樵的刁难,他又是怎样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在整间面包店里找一样可以做甜点的“非常规食材”。
这样的丁子木绝不是杨一鸣在游乐场里见到的那个唯唯诺诺可怜巴巴的“小狗木木”,也不是有着急躁暴脾气的“独狼大丁”,他微妙地在两者之间,寻找到了一种平衡。这种平衡让丁子木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即便不能亲见,凭袁樵的描述就能让洋杨一鸣动情。
他高兴地想,这个孩子,竟然在自己还未察觉之前就真的开始“改变”了。
***
杨一鸣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轻轻推开丁子木卧室的门,只见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影,裹着薄被睡得极熟。
杨一鸣轻轻地退了出去,把从面包店带回来的点心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