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许白从外边一路小跑着进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他知道吕益对他无那种心思之后,便与吕益亲近了许多,前不久还缠着吕益带他去看漕运的船。吕益也就带他去了,他看着那船头低尾高,前大后小,如一只水鸟,便好奇得不得了。
“功课怎样了?”吕益问。
“夫子表扬我了。”许白笑嘻嘻地回答。
“不可骄纵,不可得意。”吕益提醒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嗯,知道了。”许白点头,但转眼又想到了一件事:“少爷以后让我也做点事吧……我识字也懂帐,想替少爷分担些。”他看到吕益每日对账到深夜,便觉得自己也该替少爷做事了。
特别是前些日子,三少爷彻夜未眠,一直到今早来了奏报,才恢复了往常那病绵绵的样子。
“少爷……少爷……”但吕益没听他的话,径直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许白知道他是过于劳累了,于是拿了薄衾给他盖上。
“什么时候我能长大……替少爷分忧呢?”许白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多学些东西,帮少爷打点吕家上上下下的生意,让少爷多睡一会儿。
☆、15. 吕谯2-阋墙
次日,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访。
那男子与齐昊差不多高,却比齐昊要纤细秀美,面貌英俊,仪表堂堂。他进来的时候没与门房和小厮招呼,径直走进了吕益书房,显然是对这里极为熟悉。
进去之后俩人掩了门扉,虽未大声张罗,但从外面隐约能听出是在争吵。
“是二少爷吕储。”家仆回答许白的问话道:“从前与三少爷关系很好,老爷去世之后便少了往来了。”
许白轻点头,暗想,原来是三少爷的哥哥,难怪看着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神韵乃至身形都大相径庭。
他觉得吕益像白鹤,身形颀长,走路和说话都是轻飘飘的,有点绵软的味道;吕储则像豹子,走路带风,仿佛一下便能窜到面前咬住你的喉咙似的,浑身上下憋着股劲儿。
他又朝书房那边张望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你这是欺君罔上,目无法纪……”约莫是吕储在责难。
“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何必认死理?”是吕益在辩驳。
……
“你和大哥暗中勾结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吕储显然已经气急。
“我这也不是为我一个人着想,你当初甩手走了,说断就断……吕家家大业大谁来打理?”吕益比平常说话大声了些。
……
“我原以为你不会插手吕家的事务,只做个温良的读书人罢了。想不到你竟早有准备。”是吕储的声音。
“那是你有眼无珠罢了……”吕益的声音听着很冰冷。
……
吕储是为周鲁被撤职一事前来。
这次的事件虽说是事发在漕运环节,关乎仓储事宜,但与周鲁一同检查丝绢的是户部下设度支司的官员。那官员归他管辖,这次竟越级将奏本递交了仓部司,从吕衡那边参了周鲁一本。
就事论事来说不算违规,但这明显绕过顶头上司把戏,如果不是他们吕家暗中作祟才真是见了鬼了。
更何况当天夜里消失的绢织,翌日便可售罄,如果不是垄断了绢织贸易的吕家自卖自销的话,恐怕无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判寺语焉不详,没有抓住这一点彻查,不知是收受了吕家的贿赂,还是自知继续往下追查也无物证人证。于是这件事在三天之内,变成了周鲁被革职这么一个收场,着实讽刺。
通过仓部司上奏显然是吕衡从中协力,一夜之间消失的绢织想也知道是吕益动了手脚。
吕储可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吕衡已经动到了他的人,他便想把话说清楚。他昨日去找过吕衡,吕衡对自家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是既怕又恨,躲着不见。而今天他来找吕益,吕益这边不觉得做了件错事,反而指责他甩手了吕家事务,不负责任。
“你为官清正,你廉洁奉公,你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娘和婶子是你出钱在养吗?吕家上下是你事无巨细地在打点吗?”吕益讥笑道:“出了事情你不帮忙兜着,反而过来拆台?吕家养你二十多年不如养头畜生罢了。”
吕储听着反而笑了起来,笑声却无任何喜悦之情:“你的口气倒越来越像爹了……难怪老头子选择你作为主管,真是慧眼识珠。”
吕益冷冷地回应:“怎么……担心弟弟我卷了全部家产一走了之?还是记恨爹当年把你排除继承之列?”
吕储叹了口气:“我们吕家世代忠良,到了爹这一辈却以权谋私,动江山社稷之根本,殊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并非愚忠之臣,只是领一朝俸禄,事一朝君主,竭己之所能罢了。若爹及早罢手,告老还乡的话,我自然愿意给他养老送终……”
吕益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有些动容。但吕储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推卸责任,陷害忠良。那周鲁是去年武试的榜眼,上任以来在边塞屡立奇功,如今竟为了这一船一箱的课绢而丢了官职……你们陷人于不义,如何不令人发指?”
吕益恢复了漠然的表情,甚至冷笑了一下:“一本奏折就折了一名六品官员,而朝廷连继续追查的旨意都没有下达……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吕储被问住了。
一个六品官员被一个语焉不详的奏本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