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管家,别来无恙。”吕益冷冷地道:“给我解释一下吧。”
余管家赶紧跪下,“我是依吕老爷的话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啊……那盐里面怎么会有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啊……您知道,我们小的只做些搬进搬出的事,袋子都封得好好的,里面的东西小的怎么知情……”
“不知情是吧?”吕益冷笑道:“不知道那盐袋里的东西是什么对吧……”
余管家急忙点头,“小的真不知道啊……小的是奉命行事……”
吕益让赵宥的人代替捕快押着余德民,对周县令说:“接下来是我要动用一点家刑,与贵县无关。”
周县令会意,支使捕快退到了一旁,“在下什么都没看见。”
“把余德民的嘴掰开,把沉香膏给他塞进去。”吕益挥手。有人上去扼住了他的下颌,逼他张开嘴,令一个人把沉香膏掰碎了,塞进他的嘴里。
余德民被塞了满嘴,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咽下去,拿舌头堵着嗓子眼。捕快塞完一松手,他便把沉香膏呕了出来。
“怎么不吃啊?”吕益斜眼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吗?”
余德民依旧嘴硬,“小的记起来了……好像在烟肆看到过这玩意儿。这是抽的东西,不可食用……不可食用……”
说话间,吕岷被人架着歪歪斜斜地走到院中,有人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他便歪歪斜斜地靠着,枯槁般的手臂甚至连扶手都抓不住,坐着不断往下滑。
又有一个人拿了个竹板一样的东西压住他的舌头,先前喂食沉香膏的人这次将沉香膏揉成了小粒,一颗一颗顺着竹板往他的喉咙里滚。
余德民合不上嘴,挣脱不开,甚至说不了话,只能拼命摇头。却又被钳住后脑,动弹不得。
巴掌大的一块沉香膏就全部被喂了进去。
扼着他下巴的人一松手,他便呕吐了起来。但只是干呕,沉香膏全部滑进了肚子里,他除了呕出些吐沫之类的什么都呕不出。
“沉香膏的事是不是你主使的?”吕益又问。
余德民不停地干呕,不停地摇头,渐渐开始痉挛起来。
吕益刚想挥手说喂第二块的时候,被押在一旁的一位妇人冲了出来,朝吕益磕头。
“都是他做的,吕少爷不知情……求求您放了他……再吃下去会死人的。”那妇人哭着道。
“是余德民的正房。”周县令告诉吕益。
余德民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那妇人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都说了。
余德民是吕家的老仆,分家出来之后便担任吕岷的管家。起初贩盐不挣钱的时候,吕岷的府邸常常连下人的银子都发不出。余德民想方设法筹钱,其中之一的手段便是烟土生意,后来开始便瞒着吕岷私贩沉香膏。将私贩的盈利给下人发月赏。
改制之后,盐生意越做越大,沉香膏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竟做到了供应整个胶东地区的规模。而借着贩盐的幌子和隐蔽的渠道,吕家经营沉香膏之事也一直未被追查出来。
装过沉香膏的盐,余德民会和其他盐混一下再出售。百姓吃盐不讲究,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什么差错。
吕岷的烟瘾和余德民有关系。
有一次,吕岷要吸烟,但烟土却没有了,余德民忙着运沉香膏,便顺手把沉香膏当作普通烟土给吕岷抽。本想着抽一次也没关系,岂料吕岷一吸便上了瘾。
上了瘾之后,吕岷常找沉香膏抽,也不管事,这正好方便了余德民的经营。他最初偷偷摸摸的不敢把沉香膏往吕府的仓库里放,怕吕岷查了出来。后来见吕岷沉溺了之后,便明目张胆地让沉香膏的车子,在吕家进出。
由于吕家的仓库无人检查,倒比外面的仓库更安全。
吕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情绪,他转身对周县令说:“事情的经过你也都听了。堂兄与此事无关,我把他带走了。”他看了看吕岷,吕岷一副浑然不知事的模样,瘫坐在椅子上,口涎长长地沾着衣襟,“其余的你们依法处置。”
周县令应声鞠躬,目送吕益带着吕岷,以及赵宥等一行人离去。
吕岷被暂时安排在了客栈,第二天稍稍恢复了神智之后,便被送去了他生母冯氏在都城远郊的宅子。吕益写了一封信,交代了事情经过,托赵宥派人一并带给冯氏。
许白跟着吕益目送车子离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吕益盯着车子的方向,久久收不回目光。吕益做事向来果决,但这一次却多了些缱绻。
“少爷……”许白唤他。
吕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进去吧。”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吕岷的场景。
那年冬天下了好厚的雪,整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吕岷身穿一身绛红色的棉袄站在大宅的院子里,落了一肩一头的雪,不惧寒也不怕冷。
“你是文澜堂弟吧,我是你堂兄,我叫吕岷。”吕岷看到他站在廊下,便跑过来打招呼。他有点受宠若惊。
那时的他体虚畏寒,到了冬天便不停咳嗽。看见下雪了想去院子里看看,但不敢走出回廊,只能远远观望。吕岷像抹火焰似的跳到了他面前,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那是整个吕家大宅中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
那时他还小,吕岷比他大六七岁,比吕衡和吕储更有哥哥的样子。看他体虚,便一直陪着他慢慢走,给他讲些风趣话。
后来每年逢清明、重阳、中秋和新年都会见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