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
雷云黑压压地遮了天,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声势浩大地击打着汹涌的海面,晕起薄薄的一层水雾。
林间的小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溅起的泥水沾染了裤脚。
时不时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一丝暗藏忐忑的期待,时风随意地伸手撩了一把搭在额前湿淋淋的发,眯着眼往前望去,再前面一些的路就可以出树林了,出了树林便是院子前的那一片草地。
路到了头。
失了树枝的遮挡,偌大的雨滴打落在身上居然都有些疼,眼前一片灰蒙蒙的,视野差到了极点,但这并不妨碍时风看清楚一个事实。
屋里没有亮灯。
心里微微沉了沉。
抿紧了唇,他沉默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再次抬步向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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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泥水的脚印遍布四处,二楼上好的柚木地板也未能被放过,一个个泥印混着雨水,遍地狼藉。
客厅中央,时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湿淋淋的发梢一滴接一滴地坠着水珠,落到肩上又立即沁入湿透了的浅色薄衫,不辨踪影。
黑色的眼珠木然地动了动,视线在空荡的四下一寸寸逡巡。
宏大的落雨声穿透玻璃窗,听起来似远又近。
很安静……
唇角扯起自嘲的弧度,时风垂了眼,慢慢走向了客厅的门。
暴雨的压迫感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肆虐,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时风盯着眼前狂暴的雨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过身,他的眼神落到了客厅的墙上。
那里挂了一个看上去相当有格调的木质画框,封在里头的画倒显得与之格格不入。
据那个人说,画的是这座岛的地图。
线条张牙舞爪,构图狂放粗犷,想来天底下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看懂它。
他还记得那天,那个男人兴致勃勃地拿给他看,他也出于礼貌应声说好,谁知第二天就看到这幅“作品”被挂在了客厅的墙上,用的是他原本打算送给老爷子的红木画框,而且竟还是拿胶水黏上去的。
当时只觉得哭笑不得……
闭了闭眼睛,时风转身一步跨出门槛走进了雨幕。
门被关上了。
将那些记忆,连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尽数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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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泥泞的小路和倾盆的大雨,时风慢慢地在林间走着,再不曾变换过脚步。
比起来时,他已经失去了那样做的理由。
草木间淅沥的雨声始终没有停止过,一直静静看着前方的时风,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亮色。
他停下了脚步,微微偏过头。
几米开外一颗枝桠茂密的冷杉下,体型巨大的老虎正瞪着一双铜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时风缓缓皱起了眉。
他认得它。
不仅仅是因为刚上岛时,这只野兽作为岛上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被他杀鸡儆猴狠狠教训了一顿,还因为那个男人无聊时似乎挺喜欢作弄它。
作为软禁对象,时风当然不会对艾斯在岛上的行动一无所知,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时刻关注着,那时那个人在林间迷了路,他未必能那么快找到他。
“你来找他?”
时风往前踏了一步,低低的嗓音被盖在雨声之下,也不知能被听得几分,他知道那只老虎还挺通人性,却也没有真的指望对方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身雨水的森林之王一面警惕地后退了两步,一面又冲他身后张望着。
见状,时风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暗暗沉沉地望过去,只激起了对方更多的戒备。
哂然一笑,他收回了迈出的步子,转过身的一瞬所有外露的情绪都被雨水冲刷。
时风低了低头,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
弱不可闻的声音混进雨里。
“别等了,他走了……”
无处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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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风浑身湿透地回来时,战国元颂的沙发里看报纸。
摘下鼻梁上的眼睛,老人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孩默不作声走到近前,伸手握了握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触手皆是雨水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