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有她二人在此还好,若是让他人听去了传到了伯祖母或是叔父的耳中,他们会如何想,明明是好意收留她,她却恩将仇报说人是非,还拿族长说事,骂她们白眼狼都是轻的,只怕会嘲笑他们不知所谓!再说姻缘之事哪有她们未出阁女子说话的份儿,只怕到时候坏了名声不说反而连累了侯府。
很多杨氏之人都忘记了,可杨瑾萱却时刻谨记,杨氏已经分宗,京城杨氏与弘农杨氏几十年前便已分道扬镳。今日定远侯府能够收留她也不过看在当年祖父的恩情之上,可不是摄于弘农杨氏几百年的宗族积威,弘农杨氏族长再怎么威信深厚也断断束缚不了定远侯府。
此时杨瑾萱心中苦涩极了,就是这般,就因为这般从上至下的自视甚高,弘农杨氏才会一代一代的没落下去。
“今日之话往后断不得说,否则……若你再这般看不清形势,我只能让人送你回虢州去!”
杨瑾萱狠了狠心严肃的对贴身婢女兰儿喝道,惹得对方惊恐的跪下求饶道:
“小姐,兰儿知错,求求小姐,不要送兰儿回去,兰儿答应过夫人一生一世跟随小姐照顾小姐的,求小姐不要赶兰儿走……”
小丫鬟一遍哭求一遍磕头,惹的假山之上的平安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杨瑾萱听到她提到了夫人,自是知晓那是指自己已故的身母,而不是如今父亲去后留下的继母沈氏。兰儿她是母亲送到自己身边的,杨瑾萱想到了爱自己愈过生命的生母孟氏,闭了闭眼忍下湿润,嗓音酸涩低声道:
“起来吧。”
见小姐不再追究,小丫鬟连忙起身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再不敢多说什么。
杨瑾萱见状心头闪过很多画面:母亲温柔笑着临灯为自己绣衣,父亲温声将她抱在膝头说故事,母亲灵堂之上父亲落寞消瘦的身影,继母笑颜如花转瞬又阴郁莫名的眼神。
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心头,父亲没了,继母当家,原本就见她不喜的继母逼她嫁给一个大龄商户为继室,那时候她孤零恐惧无助之时,宗族在哪?兰儿又怎知,族长出面施压让继母退了婚事,援手让她投奔京中定远侯府,还是她拿了她们五房的令牌换得的。
继母沈氏苦苦寻找的能掌控五房家资的信物令牌,费尽心机找寻不得,谁能想到最后让她拿出来交换给了族长才求得一线生机,真是造化弄人。
比起要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做继室,如今能得定远侯府收留杨瑾萱对于如今的境况已经十分满足了,更何况伯祖母已经承诺会为她择一门合适的亲事,人有时候要懂得感恩和知足,是以对于府里的堂姐妹的刁难排挤,杨瑾萱从来都是隐忍退让的,兰儿看不得她受委屈,总以为能求得长辈呵护,可是却忘记了,主客之分亲疏之别。
待主仆二人整理了一番衣衫走远了,平安这才出声:“少爷,那声音我好似哪里听过。”
平安用手揉了揉头顶皱眉想了想,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对了,是……”
“杨氏女。”
“对,就是她们,怪不得听的声音如此熟悉。”
赵承佑也听闻过前不久燕京定远侯府嫡出三小姐与右相罗家的嫡长子罗敏学说定了婚事,原来这婚事原是她的?赵承佑无意识的微微拧了拧眉。
“哎呀,赵兄原是在此坐石上君子,失敬失敬!”
一个男子声音打断了赵承佑的出神,他转过身便瞧见已经不知在假山对面看了多久,赵承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对说话男子回道:
“崔兄说笑了,原是觉得这清净,现下看来也不尽然,崔兄何故在此?”
崔浩然捏了捏鼻头,不好说他也是出来躲清静的,于是便转过话问道:
“赵兄认识那位杨小姐?”
显然崔浩然已经听了那主仆二人的对话,猜测到对方是杨家的女眷,偷听本是不雅之举,崔浩然这样坦荡的问出来,不知为何,赵承佑心里反而送了一口气。
“一面之缘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这定远侯府里边也是热闹的紧。”
赵承佑缄默不语,在他看来,哪个高门府邸不是这样,面上繁华锦簇,内里争斗不休!咏恩侯府不也如此?只是他是一个男儿尚且还有几分自由可言,那杨氏女作为一个女子,若无能力便只能受他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