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的缩短,房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间两层楼的客栈,一个挑着“栈”字旗的旗杆从二楼伸出,悬挂在大路上面提醒每个行人有歇脚的地方。房子前还有个小小的院落,推开布满深深划痕的厚木门,可以看见在院落一角有马棚,显然是供旅人栓马匹的。在院落的另一边则是一口井,井上架着提水的木桶。
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动静,一个瘦小干巴的年轻人从客栈里跑了出来,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灰蒙蒙的毛巾,瘦的颧骨凸出的黄脸挤出一个笑容:“哟,客官,欢迎欢迎,您是打尖那还是住店?”
朱举人跨过门槛,扫视着空荡荡的大堂,回答道:“先吃一顿晚饭,再住一晚。”
“好嘞!您先去掌柜那儿交银子,待会我带客官们去客房放行李。”
言白站在门口,只见大堂里为了节约蜡烛,还未点灯,显得黑洞洞的。五张桌子四面放着长凳,分布在大堂里。所有的桌子凳子上都盖着厚厚一层灰,店小二此时正麻利地用肩上的灰毛巾擦干净其中一张,大概是供待会他们吃饭用。大堂的左侧靠近门口是柜台,柜台后胖胖的掌柜正在给朱举人作登记,靠里面一点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条藏青棉布帘,从帘缝里可以看见里面是厨房。大堂的右侧则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右侧墙壁上开着整间大堂唯一的一扇窗户,此时窗扉紧闭,糊窗的纸因为年久而发黄。
朱举人将碎银贴身放好,转过身就看见言白正看着对面的墙角表情高深莫测,顿时心中一紧。上楼梯的时候,在楼梯吱呀吱呀响声的掩盖下,他迫不及待地低声问走在身边的青年:“这间客栈里有妖怪?”
言白盯着前面带路的小二,对方弯腰弓背地护着一盏烛台,烛光摇晃,他印在墙上的巨大阴影也晃个不停,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妖怪哪有这么多。”
朱举人松了口气,自从知道世间真的存在妖怪后,他真心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能发现妖怪,新认识的朋友是妖怪,连刚爬过的山都是。
等他们再次下楼时,客栈大堂里已经点起了蜡烛,每张桌子上都是,其中一张周围还围坐着三个新客人正在高声说话。他们听到动静,抬起头朝朱举人看来。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当中张腿而坐的大汉右眼一道疤痕横贯,整个黑眼珠蒙着一层白翳,显然是个半瞎子,他单独坐着一条长凳,长凳上还放着一柄阔口大刀。大汉左边是个妇人,头插银簪,身穿艳服,眉眼含春。妇人的另一边坐着个小老头,须发全白,满脸皱纹笑眯眯的,不过朱举人看他缩脖勾背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这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朱举人,直到他挑了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才重新谈笑起来。就是谈话当中,时不时还向这边瞟几眼。
在等小二把菜送上来的当口,朱举人凑近言白低声道:“言兄小心,那一伙估计是强盗。”他好歹也是跋山涉水过的人,一路上山贼强盗劫匪没少见,这类人有股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
言白低着头玩着筷子没什么表情,他知道那三个人不是好人,但是不光是他们,这间客栈里估计除了朱举人其他人都不干净。刚才他可是在透过帘缝在厨房里惊鸿一瞥到不得了的东西,恩,还是不告诉朱举人了吧,免得他到时候饭都吃不下。
菜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一荤一素,看上去还挺可口。尤其是那红烧肉,在烛光下个个泛着油光,香气扑鼻。朱举人咽了口口水——他吃了好几天的干粮了,不要说肉了,连油末都看不到。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这种简陋客栈的厨子还有这种手艺,一边又夹了一块,一边招呼言白:“言兄,这肉挺好吃的。”
言白却没动筷子,不仅对肉菜视而不见连饭都没吃。在朱举人夹起第五块肉的时候,他忽然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挡住他的手:“别吃了。”
朱举人嘴里还包着满满的饭呢,瞪着他不解:“为什么?”
言白慢条斯理地将筷子搁在菜盘上:“那是块人肉。”
相对于他的淡定,朱举人只觉一阵恶心,胃部翻涌,喉咙被掐住,嘴里的饭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怎么不吃了?”言白奇怪,明明之前吃的那么香,他自己是真的不饿,蛇类一般都是进食时吃的很饱,然后后面好几个月都可以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