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妈妈是父亲的情妇,但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家里也没有照片存着,所以一直到现在,程潜都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甚至叫什么名字。姜西娜每次提起妈妈,都一脸鄙夷地用“那个贱货”代替。小时候程潜不懂这词语代表的意义,甚至大一些之后,他觉得妈妈可能就是个贱货吧,抢别人的丈夫,破坏别人家庭——不是贱货是什么?一直到念高中之后,程潜才慢慢地觉得,自己父亲应该也有错,而且,错主要在他。
一个背叛家庭的丈夫,为什么能在犯错之后轻而易举地得到原谅?程潜想不通。是不是在一段关系中,oa们一旦迈出了主动的那一步,其实就已经为以后埋下了隐患,一个……被人骂作“贱货”的隐患?何况,妈妈她是不是主动的那一方,还不得而知。
……二十几年前的真相,知道情况的人都已经对此缄默不语,如今他也不得而知。他只是在梦里,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静静地对着他笑,笑得非常疼惜、非毕胱吖去,拉拉她的手,但突然又想起,自己在心里,叫了这个人十七年的“贱货”。
如果妈妈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呢?
从梦境里醒来,程潜恍惚地眨眨眼,听见窗户外头,树上的鸟儿在叫。唧唧喳唧唧喳,叫声之中混着他手机的铃声,听得人头昏脑涨。程潜不想接,因为他知道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的不会是唐喻或者唐觐,那就只有程家的人——或者是他大哥,又或者……极少的可能,会是父亲。
然而这次是父亲。
接起第三次尖叫起来的手机,程潜还没说话,程余远带着怒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打三次都还不接,你要等死我吗?!”
程潜默不作声地听着,削瘦的脸上压抑着淡淡的忍耐。程余远似乎也不在乎他是否回应,径直地自己说下去:“这周末你回家一趟,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一家人?这个词从程余远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程潜拧起眉,直觉没什么好事儿,但没等他回应,程余远就挂了电话。程潜疑惑地把手机放下,心里无端地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这跟平常要回家的感觉不一样,以前要回去,他会觉得很烦躁、很抗拒,但这次不知为何,竟感到了不安。
也许,是因为极度厌恶而产生的……错觉吧
程余远说一家人吃顿饭,程潜还以为二叔三叔他们也会来。但回到家里,却发现只是他们家的几个人而已。
程匀和程深都在,见他进门,程匀还站起身,走过去帮忙把接了过来:“你这腿快好了么,这已经三个星期了吧?”程潜垂眼看着脚下的地板,不看他:“再过几天就去拆石膏了。”
“那就好。”扶着他的手臂把他带到餐桌旁,姜西娜斜眼看着程潜在斜对面坐下,翻一个白眼,冷不丁说了一句:“等你等半个小时……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闲。”
程余远“哎——”一声,拧着眉对夫人摇摇头。姜西娜鼻子里轻轻一哼,这才缓了缓脸色,让下人开始上菜。
程深坐在妈妈旁边,刚好正对着程潜。他手里拿着个游戏机,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轰着,看也不看自家哥哥。程潜静静地坐在那儿,看见他,想起一星期前在自家楼下出现的那辆保时捷,不由得无意识地盯着他看。程深长得有几分像姜西娜,同时也挺像程余远,但气质却南辕北辙。也许因为是alpha的缘故,他长得比程匀程潜都高,身材也强壮一些,不过阴郁的程度却有增无减。程潜记得他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的程深,虽说脾气比较大,但总的来说还只是个单纯的熊孩子。不知道从哪一年起,他就逐渐不爱说话了,逆反的程度也变本加厉,常常气得程余远怒不可遏,老喊着要打他。
……所幸他有个护仔的妈,自己本事也不错,这么多年拽下来,也没见程余远碰他分毫。呵……程潜撇开眼,心里哂笑一声,程家大爷的棍棒教训,可是令人印象深刻得很呢。
等菜全上来了,心思各异的一家人便开始吃饭。程余远吃着菜,还不忘跟大儿子三儿子商量公司的事情,一会儿说远程建业那边的事,一会儿又说工厂的事。程潜懒得去听,就埋头自顾自地吃着。他低着头,所以自然没发现,程深那阴沉又直接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长一瞬。
吃过饭,姜西娜凉凉地把他留在了家里,说天天在外头住,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程潜懒得搭理她,径直上了楼,整理房间去了。
以往他离家,床铺都会被仆人用被罩罩起来。偶尔要回来住,就得自己掀开,再整理一番。这次进了房间,却见里头已经打扫干净了。他正诧异着,身后程匀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一阵子不见,我感觉你气色好一点儿了啊,心情不错?”
想起最近经常联系的唐家两兄弟以及杨老师,程潜心里轻松一些,脸上也不那么生冷了:“还行,最近胃口蛮好。”
“那就好。”程匀笑着看他,一会儿伸手想摸一下他脸的疤,程潜下意识地一躲,让他摸了个空。程匀似乎也习惯了,依旧笑着,倒是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个药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外文:“你这疤啊,总也不上心,那时候就不让抹药,看吧,留到现在……明明可以去掉的。”说着,把那药瓶塞到弟弟手里,话中多了一分语重心长的情绪:“这是我托人从国外买的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