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不信,追问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帮忙?”
他坦然道:“是啊,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自当挺身相助。”
“看你长得挺机灵的,原来是个书呆子。”
“不敢当,我书读得还远不够好。”
青年定下神来,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风长林任由对方从头看到脚,神色淡定如常,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原来他平日里和师弟师妹相处惯了,即使面对滥耍脾气、无理取闹的言语,也能应对自如,不愠不恼。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自觉无趣,索性席地而坐,头枕着手心往瓦上一躺:“罢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我折腾了一上午,肚子都快饿瘪了。”
他恍悟道:“小兄弟,原来你饿了,怎么不早说,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这楼下就是酒家,由我请客,咱们吃上一顿,喝上几杯,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赏光?”
青年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隐隐饭香,立即骨碌起身:“当真?这楼盖得如此气派,饭菜恐怕不便宜呐。”
风长林淡淡笑道:“无妨,我身上银两管够。”
“好。”青年站起来,拍了拍衣襟,“既然如此,你可别后悔。”
“那是自然。”
两人驱策轻功,踩着高低参差的垂柳逐级跃下,盈盈落回街上,一道往酒楼里去。
这酒楼虽然开在江南,却是仿照旧东京汴梁的样式而建,朱漆生辉,珠帘垂卷,临门的牌匾上写着“会仙楼”三个金字,当真是气派豪华。风长林走在前面,很快便有店小二出门相迎,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满脸堆笑道:“两位客官,真是不巧,我们这店里满客了,还请二位稍后片刻,我尽快给您安排。”
风长林往屋里暼了一眼,见厅堂上果真坐得满满当当,门口还零零散散地站了些人,显然也在等座,便回头道:“贤弟,这里人太多,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吃上饭,你不介意的话,咱们换一家?”
那人却摆摆手:“你放心,交给我吧。”话毕,越过他和店小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金风玉露(二)
会仙楼一层摆的都是四方桌,专迎散客用,此时,靠窗的一张桌边,有一男一女对面而坐,时而推杯换盏,时而窃窃私语,男子神采奕奕,女子笑嫣如花,显然是一双热恋中的爱侣。
店小二端来一盘桂花莲藕,新鲜的嫩藕隔水蒸软,浸在桂花蜜里,远远便能闻到甜香味。男子把盘子往对面推了推,女的莞莞一笑,提起纤纤素手,刚想下筷,忽然尖叫一声,捂着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啊——好大一只灰毛鼠!窜到盘子里来了!”
男子也跟着一惊:“怎么回事,我瞧瞧。”定睛一看,那盘子中央竟然浮着一只灰白色的硕鼠,头扎进蜜汁里,后背和尾巴露在外面,甚是丑陋。
男子将爱侣搂住,不住地安抚,“好妹子,别怕,那小东西已经死了。”待她冷静下来,转向店小二,怒道:“你们这店怎么打扫的,竟然有老鼠乱窜,还让不让人吃了!”
店小二本是一头雾水,往桌上一瞧,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这……这……我们店里每日都要清扫三次,每张桌椅都逐个掸过,不该有老鼠的。”
男子斥道:“老鼠就在盘子里,难道你看不见吗。”
店小二急得头顶冒汗:“这……看得见,看得见。”
男子又道:“把掌柜的喊来,我非得问个明白。”
隔了一会儿,掌柜也来了,点头哈腰地陪笑:“两位贵人,实在对不住,小店还是第一回闹出这样的事,让您受惊了,您看这样成不成,您今儿的酒菜都算在我账上,若是还有什么对口味的,我这就吩咐厨子给您再备一份,打包带走……”
劝了好一阵,两人终于消了气,离店去了。掌柜把店小二拎到一旁,没好气地训了一顿,才放他回来打扫桌子。
那店小二年纪不大,被训得蔫头蔫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待掌柜的走远,才幽幽地叹道:“唉,今儿个真是晦气,什么倒霉事儿都叫我摊上了。”刚要把盘子收走,却听一个朗脆的声音道:“哎,小二,这是要往哪儿端啊?”
店小儿抬起头,赫然看见一个赭红衣衫的青年人坐在桌旁,一只手臂大喇喇地搭在桌上,手指将桌面敲得笃笃作响。
“哎呦,这位客官,您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菜里进了老鼠,当然是端出去倒掉。”
“既然如此,那就别倒了,给我留着吧。”
店小二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迟疑道:“客官,这……这菜里有老鼠,不能吃的。”
那人的眼波悠悠一转:“若是寻常人,自然是吃不得的,可是小爷我最近正在练‘百兽齐啸’功,要啖遍百兽之肉,饮遍百兽之血,嚼遍百兽之骨,以其内力冲抵肺腑,方能修得正果,难得遇上一只肥老鼠,天赐良机可不能错过。”见那店小二一脸迷惑,接着诓道,“哎,这是最上乘的武功绝学,跟你说你也不懂。”
那店小二被他饶有介事的模样唬住,哪里还拿得定主意,只能依顺道:“好好好,您既然喜欢,那就给您留着……”
他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远处,抬手招呼道:“仁兄,过来这边坐。”
风长林原本侯在门外,耳朵竖得老高,听到对方招呼,忙不迭地走过去,刚想落座,一眼便瞧见那盘中鼠,动作又慢下来,迟疑地问:“贤弟,你说的‘百兽齐啸’究竟是……”